第四回 小霸王醉入銷金帳 花和尚大鬧桃花村(2 / 3)

隻見眾小嘍羅齊聲賀道:"帽兒光光,今夜做個新郎;衣衫窄窄,今夜做個嬌客。"

劉太公慌忙親捧台盞,斟下一杯好酒,跪在地下。

眾莊客都跪著。

那大王把手來扶,道:"你是我的丈人,如何倒跪我?"

太公道:"休說這話,老漢隻是大王治下管的人戶。"

那大王已有七八分醉了,嗬嗬大笑道:"我與你做個女婿,也不虧負了你。你的女兒匹配我,也好。"

劉太公把了下馬杯。

來到打麥場上,見了花香燈燭,便道:"泰山,何須如此迎接?"

那裏又飲了三杯,來到廳上,喚小嘍羅教把馬去係在綠楊樹上。

小嘍羅把鼓樂就廳前擂將起來。

大王上廳坐下,叫道:"丈人,我的夫人在那裏?"

大公道:"便是怕羞不敢出來。"

大王笑道:"且將酒來,我與丈人回敬。"

那大王把了一杯,便道:"我且和夫人廝見了,卻來吃酒未遲。"

那劉太公一心隻要那和尚勸他,便道:"老漢自引大王去。"

拿了燭台,引著大王轉入屏風背後,直到新人房前太公指與道:"此間便是,請大王自入去。"

太公拿了燭台一直去了。

未知凶吉如何,先辦一條走路。

那大王推開房門,見裏麵洞洞地。

大王道:"你看,我那丈人是個做家的人;房裏也不點盞燈,繇我那夫人黑地裏坐地。明日叫小嘍羅山寨裏扛一桶好油來與他點。"

魯智深坐在帳子裏,都聽得,忍住笑,不做一聲那大王摸進房中,叫道:"娘子,你如何不出來接我?你休要怕羞,我明日要你做壓寨夫人。一頭叫娘子,一頭摸來摸去;一摸摸著金帳子,便揭起來探一支手入去摸時,摸著魯智的肚皮;被魯智深就勢劈頭巾角揪住,一按按將下床來。那大王卻掙紮。魯智深右手捏起拳頭,罵一聲:"直娘賊!"

連耳根帶脖子隻一拳。

那大王叫一聲道:"什麼便打老公!"

魯智深喝道:"教你認得老婆!"

拖倒在床邊,拳頭腳尖一齊上,打得大王叫"救人!"

劉太公驚得呆了;隻道這早晚說因緣勸那大王,卻聽得裏麵叫救人。太公慌忙把著燈燭,引了小嘍羅,一齊搶將入來。

眾人燈下打一看時,隻見一個胖大和尚,赤條條不著一絲,騎翻大王在床麵前打。

為頭的小嘍羅叫道:"你眾人都來救大王!"

眾小嘍羅一齊拖槍拴棒入來救時,魯智深見了,撇下大王,床邊綽了禪杖,著地打將起來。

小嘍羅見來得凶猛,發聲喊,都走了。

劉太公隻管叫苦。

打鬧裏,那大王爬出房門,奔到門前摸著空馬,樹上析枝柳條,托地跳在馬背上,把鞭條便打那馬,卻跑不去。

大王道:"苦也!這馬也來欺負我!"

再看時,原來心慌,不曾解得韁繩,連忙扯斷了,騎著馬飛走,出得莊門,大罵劉太公:"老驢休慌!不怕你飛了去!"

把馬打上兩柳條,撥喇喇地馱了大王山上去。

劉太公扯住魯智深,道:"師父!你苦了老漢一家兒了!"

魯智深說道:"休怪無禮。且取衣服和直裰來,酒家穿了說話。"

莊家去房裏取來,智深穿了。

太公道:"我當初隻指望你說因緣,勸他回心轉意,誰想你便下拳打他這一頓。定是去報山寨裏大隊強人來殺我家!"

智深道:"太公休慌,俺說與你。酒家不是別人,俺是延安府老種經略相公帳前提轄官。為因打死了人,出家做和尚。休道這兩個鳥人,便是一二千軍馬來,酒家也不怕他。你們眾人不信時,提俺禪杖看。"

莊客們那裏提得動。

智深接過手裏,一似撚草一般使起來。

太公道:"師父休要走了去,卻要救護我們一家兒使得!"

智深道:"什麼閑話!俺死也不走!"

太公道:"且將些酒來師父吃--休得抵死醉了。"

魯智深道:"酒家一分酒隻有一分本事,十分酒便有十分氣力!"

太公道:"恁地時,最好;我這裏有的是酒肉,隻顧教師父吃。"

且說這桃花山大頭領坐在裏,正欲差人下山來打聽做女婿的二頭領如何,隻見數個小嘍羅,氣急敗壞,走到山寨裏,叫道:"苦也!苦也!"

大頭領連忙問道:"有什麼事,慌做一團?"

小嘍羅道:"二哥哥吃打壞了!"

大頭領大驚。

正問備細,隻見報道:"二哥哥來了!"

大頭領看時,隻見二頭領紅巾也沒了,身上綠袍扯得粉碎,下得馬,倒在廳前,口裏說道:"哥哥救我一救!..."隻得一句。

大頭領問道:"怎麼來?"

二頭領道:"兄弟下得山,到他莊上,入進房裏去,叵耐那老驢把女兒藏過了,卻教一個胖大和尚躲在女兒床上。我卻不提防,揭起帳子摸一摸,吃那廝揪住,一頓拳頭腳尖,打得一身傷損!那廝見眾人來救應,放了手,提起禪杖,打將出去,因此,我得脫了身,拾得性命。哥哥與我做主報仇!"

大頭領道:"原來恁地。你去房中將息,我與你去拿那賊禿來。"

叭叫左右:"快備我的馬來!"

眾小嘍羅都去。

大頭領上了馬,綽槍在手,盡數引了小嘍羅,一齊呐喊下山來。

再說魯智深正吃酒哩。

莊客報道:"山上大頭領盡數都來了!"

智深道:"你等休慌。酒家但打翻的,你們隻顧縛了,解去官司請賞。取俺的戒刀出來。"

魯智深把直裰脫了,拽紮起下麵衣服,跨了戒刀,大踏步,提了禪杖,出到打麥場上。

隻見大頭領在火把叢中,一騎馬搶到莊前,馬上挺著長槍,高聲喝道;"那禿驢在那裏?早早出來決個勝負!"

智深大怒,罵道:"醃打脊潑才!叫你認得酒家!"

輪起禪杖,著地卷起來。

那大頭領逼住槍,大叫道:"和尚,且休要動手。你的聲音好廝熟。你且通個姓名。"

魯智深道:"酒家不是別人,老種經相公帳前提轄魯達的便是。如今出了家做和尚,喚作魯智深。"

那大頭領嗬嗬大笑,滾下馬,撇了槍,撲翻身便拜,道:"哥哥,別來無恙?可知二哥著了你手!"

魯智深隻道賺他,托地跳退數步,把禪杖收住;定睛看時,火把下,認得不是別人,卻是江湖上使槍棒賣藥的教頭打虎將李忠。

原來強人"下拜,"不說此二字,為軍中不利;隻喚作"翦拂,"此乃吉利的字樣。

李忠當下翦拂了,起來扶住魯智深,道:"哥哥緣何做了和尚?"

智深道:"且和你到裏麵說話。"

劉太公見了,又隻叫苦:"這和尚原來也是一路!"

魯智深到裏麵,再把直裰穿了,和李忠都到廳上敘舊。

魯智深坐在正麵,喚劉太公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