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風波終於過去,唐納和藍蘋總算有了暫時的安靜。唐納埋頭於寫作。他從評論轉向創作。
這時,上海明星電影公司改組,分建一廠、二廠。二廠的人馬,大都是從“電通”轉來的。二廠的編劇委員會由歐陽予倩主持,唐納、盧敦協助。
此刻,他充分發揮他的創作力。才花了一個多星期,他就寫成了劇本《東北女宿舍之一夜》。緊接著,他又致力於寫作劇本《陳圓圓》……
設在天津的《大公報》要開辟上海版,聘請唐納為影劇記者兼影劇版主筆。
於是,唐納寫了許多影評。他繼續參加反對“軟性電影”的論爭。當“藝華”拍了“軟性電影”《化身姑娘》時,唐納參加起草《向藝華公司當局進一言》的公開信,發表在上海《民報》的《影譚》副刊上,顯示了他的勇氣和正直。
朋友有難,他也挺身而出。他的好友夏其言向筆者長談唐納其人時,說及一個有趣的故事:夏其言當時正與一位姑娘相愛,而姑娘因家庭窮困曾被迫與一位大資本家之子訂婚。當唐納得知夏其言的困境,竟化裝成一個律師,夾著一個公文皮包,來到那資本家家裏,陳說利害。他的三寸不爛之舌,居然使那資本家的兒子不得不放棄了訂婚婚約……如今,夏其言年逾古稀,他指著他的夫人笑道:“她便是當年的那位姑娘!我們都很感謝唐納熱情相助……”
一向不甘寂寞的藍蘋,比唐納更加忙碌。她腳踏電影戲劇兩條船,一心一意朝著“大明星”進軍。她明白,盡管經過“六和塔婚禮”和“唐納濟南自殺”兩出鬧劇,大大提高了她的“知名度”,然而在影劇界,她畢竟不過是三四流的演員,明星的地位不是爭風吃醋、打打鬧鬧所能確立的,卻在於演出的實績。
說實在的,論話劇,她隻在《娜拉》中挑過大梁。此外,不過在果戈裏的《欽差大臣》中演過小木匠的妻子罷了。
就電影而論,她不過在《自由神》和《都市風光》中演過不起眼的角色,還從未演過主角。
盡管她目空一切,就連“電影皇後”胡蝶也不在她的眼裏。然而,胡蝶早在一九二六年就提任電影主演,已經拍了幾十部電影。
她憑《自由神》、《都市風光》這兩部影片的次要的配角,能跟胡蝶匹敵?
她終於擠進“聯華影片公司”的《狼山喋血記》攝製組。這部影片由沈浮、費穆編劇,費穆導演,主角劉三由劉瓊飾演,而藍蘋飾演劉三的妻子。
藍蘋好不容易爭到了“第二主角”的地位。不過,在影片開拍之後,藍蘋才知道,這個“第二主角”徒有虛名。就連導演費穆為她而寫的《藍蘋在〈狼山喋血記〉中》一文,也不得不這麼說:
“這裏我隻介紹藍蘋女士。其理由是藍蘋女士所演的角色,是最容易被觀眾忽略的一個……”
“在《狼山喋血記》中,差不多是每隔幾百尺片子,才將她放進一個場麵,這種場麵多數是一個鏡頭的場麵,很少連續到三個鏡頭以上……”
雖然,導演的文章本來想誇獎藍蘋的演技,可是說來說去,卻成了叫觀眾不要“忽略”那“每隔幾百尺片子”才出現“一個鏡頭”的女演員。
其實,每一個電影導演的目光都是很尖的。導演們深知,演員的成敗,將影響影片的成敗。導演總是挑選最優秀的演員擔任主角。對於女主角的選擇,更是導演們斟酌再三的。藍蘋可以拉人寫影評,把她吹得天花亂墜,可是卻難以征服一個導演——因為導演首先考慮的是影片的成敗。
看來,藍蘋雖然算打進電影圈了,可是憑她的演技,離“大明星”的寶座還遠著呢。
她又想在話劇舞台上殺出一條路,她畢竟本是話劇演員,何況已在《娜拉》中爭得主角。
就在這個時候,《賽金花》話劇劇本的發表,藍蘋大吵大鬧要演主角,又在影劇界掀起一場風波——她是一個永不安分的女人!
這場風波發端於一九三六年四月《文學》雜誌六卷四期,裏麵推出了新創作的“國防戲劇”劇本《賽金花》。
作者的名字,是上海影劇界人士所陌生的:夏衍!
雖說在今日中國不知夏衍其人其名者恐怕無幾,然而,在《賽金花》劇本發表之際,人們確實不知“夏衍”何許人也!
在一九三六年六月出版的《文學界》第一期上,刊載了《〈賽金花〉座談會》,就連影劇界台柱人物洪深、於伶、淩鶴,也不知“夏衍”為誰!
據說,夏衍乃“北方的新作家”!
歧視,“夏衍”——沈端先,早在一九三二年,便已打入上海電影界。隻是由於地下工作的關係,他不斷地化名:他第一次到明星影片公司出席編劇會,化名“黃子布”;他寫的第一部電影劇本《狂流》,署名“丁一之”;他改編茅盾小說《春蠶》為同名電影,署名“蔡叔聲”……他發表《賽金花》劇本,第一次用筆名“夏衍”,當然難怪讀者不知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