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漸漸黑了下來,如在清水中滴落點點墨汁,慢慢渲染開來,連西山天邊的一抹絢麗晚霞也吞噬不見,轉眼已是夜幕四合,巍巍宮殿籠罩在夜幕之下,不見青天白日下的紅牆碧瓦、飛簷雕棟,卻更顯森然屹立,如一頭頭虎視眈眈、蠢蠢欲動的巨獸,隨時會撲將過來。
月桂宮內燈火通明,人影綽綽,卻是一片死寂。暖閣內,十幾個禦醫自內室魚貫而出,人人冷汗涔涔,低首不語,何敏之雖傷未痊愈,此時也被宣召進宮,與眾禦醫為長公主會診。
“怎麼樣了?”軒轅川楓麵沉似水,倚在花梨木雕花高背椅中,聲音不急不徐,卻聲聲如霜,打得眾禦醫如春草臨冰,戰戰驚驚,腦袋低垂。
何敏之方上前恭身說道:
“公主本就是舊疾在身,內裏甚是虛弱,如今驟失雙親,未能將心中巨痛宣泄出來,積鬱噴發,以至傷及五髒肺腑。”
“那還不快設法診治?”軒轅川楓漸漸沒了耐性。
“這……公主身體極是虛弱,如擅下虎狼之藥,催其蘇醒,反而奪其僅存之息。臣以為唯今之計,隻有先以雪蓮、山參等大補之藥調住其氣息,再圖除病之良方。”
軒轅川楓直直地瞅著何敏之,雙眸如電,似要將其穿透。何敏之看著皇旁眸中自己的倒影,鎮靜自如,並用眼睛餘光掃了身後眾人,又若有所思地向內室看了一眼。過了片刻,軒轅川楓方緩緩閉了雙眼,疲憊地說道:
“都退下吧,何愛卿留下!”眾人一聽,如逢大赦,紛紛行禮退了出去。
“何愛卿還有何話說?”軒轅川楓望向這位差點被自己杖殺的臣子,心裏五味雜陳,眼裏露出殷殷期許。
“皇上,長公主重創之下,心脈竟微顯異象,似是內裏五髒都關閉周身機能,處在休眠這中。如非這樣,怕早就性命不保了。事關公主性命,茲事體大,微臣不敢妄斷,還請皇上速速下旨,招天下賢能異士,為公主診治才是啊!”
軒轅川楓聽罷,心中微微一動,點了點頭,說道:
“公主這裏還得何愛卿在此守候,明日一早朕就命人在宮外廣貼榜文,為公主求醫!”軒轅川楓沉吟片刻,“何愛卿的身體可好些了麼?”
何敏之聞聽,趕緊跪下叩頭,說道:
“微臣身體已無大礙,臣定當萬死以報陛下隆恩!隻是,臣鬥膽陳情,柯婕妤雖是微臣表妹,如今卻是宮內妃嬪,從此隻有君臣之宜,不敢有一絲不敬之念,如今皇上雖不信讒言,卻難絕他人猜忌之心,臣懇請公主大好之後,皇上恩準臣請辭回鄉。”何敏之說完,又重重地磕了下去,伏地不起。軒轅川楓上前攙起何敏之,歎道:
“這又是何必呢?愛卿年輕尚輕,又醫術精湛,留在宮內必大有可為呀!唉,不如先等公主好了再議吧!”
翌日清晨,京城之內廣貼皇榜,召杏林高手為舜華長公主診治重疾,能治愈者,賞萬金雲雲。
一日之內,月桂宮內車水馬龍,竟來了數十人為公主治病,皆是無功而返,都被杖責四十,逐出宮去。時至傍晚,有一居士打扮的男子揭了皇榜,由內侍帶入了月桂宮。軒轅川楓焦灼萬分地在正殿內踱來踱去,一雙劍眉緊緊地擰在了一處。四下伺候的宮人莫不小心翼翼,唯恐言行不慎觸怒龍顏。
“都是些庸醫!再有不自量力者,醫不好公主,立即以欺君之罪論處!”
正在雷霆振怒之時,忽然見朱明進來通稟:
“皇上,又來了一位,自稱叫什麼百草居士的。”
軒轅川楓停住腳步,心中一動,莫不是……?眼前一亮,急道:
“快請進來!”
不多時,一位麵目清濯,身材修直,身穿青衣長袍,頭戴修竹簪冠的男子隨朱明步入殿內。來人看麵目也就四十上下,卻留著三縷美髯,添了一派仙風道骨之氣。
來人向軒轅川楓打個輯,道:“草民宗政旭參見陛下!”言辭態度不卑不亢,看得朱明直咂舌,自己服侍皇上十多年,還未見有人如此風輕雲淡地覲見皇上的。那軒轅川楓也不著惱,上前扶了一把,欣喜地說道:
“快快免禮!先生一來,凝兒就有救了!”
來人正是玥凝的恩師,宗政先生!宗政先生見軒轅川楓一心掛懷玥凝病情,絲毫不見帝王驕矜之氣,微微一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