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凝一聽父親身中劇毒,頓時腿上一軟,跌坐在錦凳上。渾身如被抽空了一般,過了半晌方回過神來,虛弱地問道:
“什麼毒?可有藥能醫?”
“此乃是一種名喚‘無茴草’的慢性劇毒,無色味香,如摻在日常飲食之中,百日之後即可奪人性命,而死者貌似壽終正寢,無半點異常。如早發現,可以無根之水兌蟲草、三七、蟬脫即可解之。但是這種藥卻不能沾酒,食此藥後如有飲酒,立即加倍催發毒性,毒入五髒,藥石無醫!”
玥凝聽罷,立時胸中發堵,頭上一陣眩暈,險些歪倒在地,何敏之上前扶了一把,立即垂了雙手,勸道:
“殿下切勿過度悲傷誤了大事,薑大人已然不治,唯今之計,隻有不動聲色,慢慢查證。”
“多謝何禦醫提醒!”玥凝強止悲痛,站了起來,緩緩點了點頭,“這事兒還請何禦醫不要對旁人提及!”
“殿下放心,這是自然!隻是,隻是殿下此次擅自出宮怕是不妥,還是速速回宮向皇上請了旨,再回府細細查證不遲。卑職先行一步,告辭了!”何敏之朝玥凝微施一禮,攜了藥匣退了出去。
“凝兒,你爹如何?何禦醫怎麼說?”母親與大夫人一同進屋,急聲詢問。
“何禦醫說爹爹氣急攻心,得了溢血之症。教我們看護仔細,喂些湯水,能不能醒來也很難下定論。”玥凝瞞了真相,又怕母親擔心,遂編些言辭安慰。惜雪聽罷臉上難掩失望之色,鬱鬱回到榻邊守候,大夫人找了借口,回絳雲苑去了。玥凝又安慰母親一番,並說明日請了旨再回來長住,這才與初兒、玉兒回宮去了。
回到月桂宮時,已是日頭西沉。凝感覺身心俱疲,渾身一絲力氣也提不起。也不梳洗更衣,也不進食,一頭歪在鳳榻上就起不來了。這一覺昏昏沉沉,似醒非醒裏,隻見得紛亂人影,一會兒是母親含悲帶戚的目光,一會兒是父親一片死灰的麵容,一會兒又成了軒轅川楓寵溺的笑顏。“公主、公主,”玥凝驀然一驚,周身冷汗地乍醒,聽得幔帳外真切地傳來玉兒惶急的呼喚:
“公主,禦前總管朱公公有急事稟奏!”
玥凝心頭一振,猛地伸手掀起幔帳,“何事?”
玉兒惴惴答道:“奴婢不知,傳話的人在外麵等候,隻說是總管……”話音未落,已見長公主悴然起身,披了外衫,疾步出了內室,摔了紫玉珠簾在身後兀自搖擺脆響。
候在殿外的青衣內侍,聽得殿內步履聲急,未見人影就聽一個清冷之聲,“出了何事?”
青衣內侍膝下一曲,跪在地上,顫聲答道:“回長公主,後宮的諸位娘娘聚在禦書房外,硬要求見皇上,不知在禦前說了什麼,惹得皇上龍顏大怒,立即將何禦醫宣至禦前,鞭笞四十,柯婕妤上前求情,也被鞭笞二十,朱總管命奴才來請長公主……”
“眾妃中誰挑的頭?”玥凝強穩心神,追問道。
“好像是茹妃娘娘!”內侍忙回。一行人急匆匆出了月桂宮,已是夜幕四合。
禦書房前,東海鯨絲擰就的烏梢鞭甩到半空,劃了一個碩大的弧線,抽打在人身上,卻發出沉悶之聲。何敏之赤膊袒背,跪在白玉階下受刑,背上血痕斑駁,鮮血蜿蜒淌下。一旁跪著的寶釧僅著雪白內衫,背上也是猩紅一片,觸目驚心,發絲披散不見麵目,隻見身子伏在地上微微發抖。兩旁站了十幾個宮裝麗人,多是一副幸災樂禍之表情,如繡被兩個粗壯宮婦架了,哭得嗓子都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