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的誘敵計劃失敗又返轉回來,他們見劉彥現身也幹脆站了出來,手裏的弓箭毫不客氣地對準人群。
驚呼聲再次響徹,姓崔名浩的高大男子眼見無法躲過去了幹脆大吼一聲:“族中精壯何在?與此些胡人拚了!”
遠處傳來了戰馬的嘶嘯聲,隨後樹林開始馬蹄聲滾滾,崔浩已經做好帶領族人衝上去的心理準備,一聽到馬匹的嘶嘯聲又驚慌地退回去準備固守。他們注視著馬蹄聲的方向,臉上有絕望、有悲憤,更多的是一種對生的渴望。
馬蹄聲中拓跋秀一騎當先,她揮舞著鏽跡斑斑的兵器,後麵是用搶來的近百匹戰馬湊起的四十餘騎。戰馬上的人沒變,依然是那些被收攏的漢人。
天曉得拓跋秀這婆娘是怎麼想的,她等了許久不見劉彥等人回來竟是讓所有人上馬,有那麼點威風凜凜卻十分沒常識地領著臨時湊起來的“馬上農民”在樹林裏發動了衝鋒。
“殺殺!”清脆的女人聲音,拓跋秀惡作劇般地拍打著戰馬的屁股:“英勇無敵的首領與你們同在,上去殺掉所有能看見的敵人!”
劉彥表情古怪地看著那些“馬上的農民”,臉色一愕……
拓跋秀還好,她的控馬技術不錯,其他人卻是沒有這麼好的技術,原本應該是氣勢逼人的騎兵衝鋒變成荒誕的鬧劇,“馬上的農民”騎著騎著不是掉下馬背就是無法改變戰馬的方向一頭撞向樹幹弄得人仰馬翻,場麵不但詭異且好笑。
不過,有一點出乎劉彥的預料,在他的印象中,那些人是麻木和畏畏縮縮的,一時間看到他們騎跨在戰馬上表情顯得興奮,即使跌落下馬也會重新爬上戰馬繼續衝,撞上樹幹期期艾艾呻吟著聽從指令,鍥而不舍的精神要說多怪就有多怪……
“他們……”劉彥一頭霧水:“不會被逼瘋了吧?”
“魂兮歸來,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九歌·離騷》在崔浩的吟唱中自有一股悲壯的味道,他已經有戰死的準備,隻是哀愁死後族人的遭遇,屍身有沒有一抔黃土埋身。
詩歌是華夏傳承的一部份,古時候每當有人吟唱一定有他的理由,神聖的含義。
現在還不是詩詞風行的唐朝時期,沒有那麼多的懷才不遇之士飲酒作詩,或者說現在根本沒純粹“吟詩”的理念。春秋時期有《詩經》但那更像是傳記,詩經裏的每一首詩都代表著一個故事一個含義。漢朝時期隻有《賦》,既是一種有韻的散文,賦裏麵也有故事,不過大多追求華美,作為代表便是司馬相如的《長門賦》。
原本陷入恐慌的人群竟是神奇地鎮定下來,他們臉上的彷徨被一種莫名的堅毅取代,一歌《離騷》竟是讓他們前後表現得判若兩人!
“嗯……唔……唔……”
低沉的喉嚨吟動,沉重的旋律開始回旋,從隱隱約約的陳訴到壯烈激昂,“騂騂角弓,翩其反矣,兄弟昏姻,無胥遠矣。爾之遠兮,民胥然兮,爾之教兮,民胥效兮……”,從遠古撲麵而來的氣息,熏陶得劉彥露出莊重的神情,吟唱仍在繼續,他聽出了裏麵的含義,那是一種決然,“此令兄弟,綽綽有裕,不令兄弟,交相為愈。民之無良,相怨一方,受爵不讓,至於已斯亡……”。
那是《詩經·角弓》,寓意武士必須履行的職責,現在被他們用來訴說宗族青壯保護族人的義務。
劉彥本以為胡人南下早已經摧毀了屬於華夏民族的文化,可是聽到還有人能夠用《詩經》來激勵自己不由癡了。
那些氣勢洶洶衝鋒而來的人,他們不由自主地勒馬,聽著結陣的人吟唱《詩經》,臉上的麻木似有改變,眼神裏有懷念。《詩經》的內容讓他們謹記自己也是華夏苗裔。
胡人南下肆虐,中原政權的崩潰漢人陷入絕難的境地,不過根深蒂固的“宗族思想(氏族保守)”並沒有讓華夏文化遭到完全的破壞。每一個宗族都有自己教育族人的方法,他們有著大量的藏書,盡量使族人擁有知識,使得有文化的族人有與別人競爭的資格,這也是保證家族延續的一種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