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失蹤(上)(1 / 3)

香港《中報》刊登天下奇聞

1980年10月11日,香港《中報》在頭版頭條位置,以大字標題和整版篇幅,刊載了一則天下奇聞:

在羅布泊失蹤名科學家彭加木突在美出現

熟人見麵拒絕相認

周光磊致函本報報道經過

據雲,在1980年9月14日下午七時許,一個名叫周光磊的“中國留美學者”和中國駐美大使館管理留學生的工作人員戴蓮如、中國赴美留學的鄧質方,在華盛頓的一家飯館裏吃晚飯的時候,竟然看見在中國失蹤了的科學家——彭加木!

報道寫得有鼻子有眼,就像真的有那麼一回事似的。

(中報特訊)三個多月前被中共宣布在新疆羅布泊失蹤的大陸有名的科學家“中國科學院”新疆分院副院長彭加木已在美國華盛頓出現。

發現彭加木的是中國留美學者周光磊和中共在美留學生管理組之戴蓮如女士以及不久前赴美留學之鄧小平的兒子鄧梓(質)方。時間是1980年9月14日下午7時許,地點是華盛頓一家飯館內。周光磊為彭加木30年前的老友,去年春周返大陸時且與彭會晤。而鄧梓(質)方在大陸時曾是彭的學生。令人大惑不解的是,當周、鄧等在華盛頓一家飯館進晚餐時,突見彭隨同二美國人步入館內,既驚又喜,當即趨前問候,未料彭加木竟當麵不認,自稱並非彭加木,隨即與二美國人匆匆離去。

周麵對此種匪夷所思的情況,乃一麵專函現在大陸的彭加木夫人夏淑芳女士,詳告見到彭加木的情況,一麵致函中國科學院副院長、北京大學校長周培源,告知此事。同時,將致周函之影本寄給本報編輯部,表示希望借本報一角澄清此一問題。其中有可疑費解之處,亦盼本報給予辯明真相。

茲將周光磊致函周培源及致函本報編者函分別照刊如下:

周光磊致周培源函

培源學長大鑒:

9月12日去信已談及,倘一切安排順利,弟定當於年底返國,作為期一年之研究。今又急急修書,乃因有一要事相告。9月14日,弟與留管組之戴蓮如女士及不久前來美研究之鄧梓(質)方君於華盛頓一家飯館晚餐,約7時許,突見彭加木兄隨同二美國人步入館內,弟等殊為驚奇。7月中曾見報紙及國內親友來函謂:彭兄6月下旬考察羅布泊時失蹤,有說為俄諜挾持。何以會在此地出現?弟等既惑又喜,當即趨前問候,未料彭兄竟當麵不認,謂其並非彭加木,隨即與二美國人匆匆離去,不在該館用餐。弟三十年前與彭兄交往甚密,去春返國亦曾晤麵,鄧君更是彭兄學生,豈有認錯人之理?唯彭兄若無苦衷,當不致如斯否認,這是否是美國中情局搞的鬼?令人費解。有關是日見到彭兄詳況,弟有專函稟告淑芳嫂。現將該信影印存本寄上,因事關重大,請轉方院長查個水落石出。順頌

鈞祺!

學弟周光磊

1980.9.20

可惜,缺少一幀彭加木在華盛頓的照片!

雖說拿不出照片,《中報》唯恐讀者不信,還登出了周光磊為此事寫給北京大學校長周培源的一封信的影印件。在信中,周光磊自稱是彭加木30年前的老朋友,交往甚密。

在1979年春天,周光磊回國時,還見過彭加木……

周光磊既然是彭加木的老朋友,在美國華盛頓絕對不會看錯人。

周光磊在寫給周培源的信中說,“突見彭加木隨同兩個美國人步入館內,當即趨前問候,未料彭兄竟當麵不認,隨即與兩美國人匆匆離去”。

周光磊信中注明,鄧質方“曾是彭加木的學生”。信中還說,他已把在華盛頓見到彭加木的“詳況”“專函稟告淑芳嫂(彭加木夫人),現將該信影印存本寄上。”

香港《中報》不僅披露了周光磊給周培源的信件全文,而且加了“編者按語”,還配發了社論《彭加木失蹤之謎》。

另外,香港《中報》配發了彭加木簡曆和在羅布泊失蹤的經過,還刊登了一篇題為《第一大新聞》的短文,聲稱《中報》這條“獨家新聞”是該報“創刊以來所獲得的最大新聞”。

《中報》的奇聞刊出之後,海外一片嘩然。美國合眾國際社立刻轉發。日本《產經新聞》馬上予以轉載。美國之音廣播了,台灣的廣播電台也立即播出……

在這場沸沸揚揚的新聞鬧劇之中,仿佛彭加木成了一個神秘的人物。

為了澄清事實,新華社記者進行了調查。

奇聞中提及的鄧質方倒確有其人,乃是鄧小平之次子,而且在美國。但是,鄧質方明確地告訴新華社記者:9月14日前後,他在美國羅徹斯特,根本不在華盛頓。他從未在美國見到過彭加木。他不認識周光磊其人。

奇聞中提及的戴蓮如也確係中國駐美大使館工作人員。她說,“9月14日這天,我除了到大使館附近的一家商店買了點東西外,全天都呆在大使館內。我根本不認識周光磊。鄧質方也不認識周光磊,又不在華盛頓。說我們二人同周光磊在華盛頓的飯店裏吃飯,見到彭加木,豈不荒唐!”

在三人之中,鄧質方和戴蓮如都否認了在華盛頓見到彭加木。那麼,剩下的唯一見證人,便是那位周光磊了。

周光磊寄給香港《中報》的信件上注明:“寄自美國西弗吉尼亞州惠林市。”

新華社記者向該市電話局查詢,據答:“本市電話冊上沒有周光磊其人。”

另據查,1979年春的歸國人員名單上,也沒有周光磊其人。中國科學院要院外事局和上海分院核查,結果都不曾接待過周光磊其人。

周培源說:“我從不認識周光磊。”

彭加木夫人夏叔芳對新華社記者發表了談話:“我們從來就不認識周光磊這個人,彭加木也從來沒有談起過這個人。周光磊既然自稱30年前就同老彭交往甚深,還稱呼我什麼‘淑芳嫂’,把我的名字都寫錯了(把‘叔’錯成‘淑’),這怎麼可能是老彭‘交往甚密’的老友?至於‘周函’中提及的‘去春返國曾(同彭加木)晤麵’,這也是胡謅。我們沒有接待過這個人。”

關於夏叔芳名字的來曆,據1980年7月6日我在新疆馬蘭采訪夏叔芳之兄夏鎮澳教授時,他告訴我,夏家兄弟姐妹頗多,兄弟以夏鎮歐、夏鎮美、夏鎮澳、夏鎮英、夏鎮遠命名,而姐姐則以伯仲叔季命名,即夏伯芳、夏仲芳、夏叔芳、夏季芳。夏叔芳在姐妹之中排行第三。正因為這樣,把她的名字寫成“夏淑芳”,表明對她完全不了解。

新華社記者的調查,以鐵的事實戳穿了那個所謂“周光磊”編造的謊言。

1980年11月6日,中國駐美大使館官員對新華社駐華盛頓記者發表談話,斷然駁斥香港《中報》刊載的離奇謠言。這位官員說:中國大使館不知道有“周光磊”其人,更談不上有“周光磊”。

1980年11月18日,《人民日報》刊登新華社消息,正式辟謠。中央人民廣播電台也廣播了新華社辟謠的消息。

彭加木究竟怎樣失蹤的?彭加木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長江”發出緊急電報

1980年6月16日夜10點10分,新疆羅布泊附近中國人民解放軍馬蘭基地的電台,突然收到代號為“長江”的一份求援電報:

我們今天20點到達庫魯庫多克地區西大約十公裏地方。我們缺油和水。請緊急支援油和水各500公斤。在18日運送到這裏。請示作戰處辦理,請轉告烏魯木齊。另,捕獲一頭野駱駝。

長江

電報很快就被送到馬蘭基地駐軍作戰處處長周夫有手中。

周夫有,中等個子,50來歲,辦事一向幹脆利落。然而,這一次他看到電報,眉宇間卻皺起了深深的皺紋。他明白,“長江”就是中國科學院新疆分院科學考察隊的代號,據周夫有告訴筆者,他在這個地區工作20多年了,隻消一聽地名,不用查地圖,就知道它在什麼位置。這一地區的有些地名,還是周夫有和同事一起取的呢。比如,20多年前,他們來到這裏,第一次見到黃羊,便把那個地方取名“黃羊溝”;有一個地方位於孔雀河畔,他們對“孔雀開屏”中取義,命名為“開屏”……

盡管周夫有對羅布泊地區如此熟悉,可是,他還是第一次聽說“庫魯庫多克”這一地名。周夫有打開五十萬分之一的地圖,細細尋找著,依舊查不到“庫魯庫多克”,而隻有“庫木庫都克”。

周夫有除把這一求援急電轉告上級領導及中國科學院新疆分院之外,立即請報務員複電考察隊:“報告宿營點坐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