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5
落霞寺坐落在京郊的霞光山上,寺中香火鼎盛,常有女眷在寺中誦經添香。蘇月華在前院聽主持講了半日的經文,心倒是靜了下來。
佛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是化相。心不動,萬物皆不動。心不變,萬物皆不變。
她既然早已堅定,連生死都不懼了,又何必因一個已經失蹤的季成陽和如今跟自己毫無幹係的繼王爺而亂了心呢!如今要做的,便是快些把月影嫁了,如果能解了自身的毒,哪怕隱姓埋名窮苦些也比做人棋子任人擺布的好。如果真的解不了毒,就是一死也不去如了那些企圖擺布她的人的心。
蘇月華揉了揉手腕,看著剛剛抄好的經文,那一行行工整的小楷均是母親親自教導。她的目光平靜如水,眼眸卻如天色般一點點暗沉下來。
從記事起便知母親是出了名的舞者,母親雖然未跟自己說過,她卻從家裏丫鬟們的議論中知道,母親曾給宮裏的主子們指導過舞藝,年紀大了才放出宮,嫁給了最有名的教坊老板,也就是她爹爹蘇南。夫妻倆琴瑟和鳴,教坊因母親的名氣更是錦上添花。當時京裏的大家小姐都以能得到母親的指導為榮。在舞蹈這一塊,她母親絕對稱得上大家。
母親不僅舞藝出眾,琴棋書畫均是拿得出手的,自己這一手工整的字,就是她一筆一劃親自教的。
可惜,紅顏薄命。
六歲那年,一場惡疾,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看著她憔悴消逝,卻無能為力。蘇月華這輩子都忘不了母親臨終時看著她的眼,那雙眼至死都沒有閉上。
母親去世後,蘇南親自照顧了她半年,一年後祖母做主給他納了繼室楊氏,也便是月影的母親。楊氏是個老實人,以前是祖母身邊的丫頭,照顧蘇月華可謂是盡心盡力。就算是月影出生後,家裏似乎仍舊還是她一位小姐一般,月影跟在她後麵,倒似個小丫鬟。也因此,家中遭難後她格外的心疼月影這個妹妹。如今全心為了保全月影,也算是報答楊氏的養育之恩。
蘇月華側頭看向窗外,不知覺月已當空,寂靜的寺廟裏隻聽聞蟬鳴跟風聲。她呆呆看了好一會兒,有雨點從窗外打進來才恍惚起身關了窗。隻是窗戶剛關了,門口就響了叩門聲,一孩童小大人似的在門口道:“施主,你家人送了信給你。”
寺廟裏女眷住的廂房是不準任何男子進來的,陪著不過是些五六歲的小沙彌,蘇月華知道這些小沙彌不是孤兒便是家裏養不起才送進寺裏的,對他們格外的好,每次過來誦經都要帶上些素果子送與他們。
小沙彌很懂禮的將信放在門口,便跑走了。
蘇月華開門時,早就不見了送信的人影,她取了信,看著上麵的字跡,臉上的表情一僵。
是繼王爺。
他果真還沒死心。
信裏麵並未寫什麼重要事,隻說聽欽天監預測即將有一場暴雨,恐她回來的路上不安全,派了人去接。
蘇月華暗自嘀咕,這人到底要做什麼,明知道她就是文帝給他挖的坑,怎麼就硬要往下跳呢?
這樣的關心如今卻跟那□□一般,讓她不知所措。
蘇月華抓著信,心裏已經下了決定,斷不能讓繼王爺接她回去。
第二日,雨勢果真越來越大,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蘇月華看著陰沉沉的天,咬了咬嘴唇,決定迎著雨下山。
車走到一半,大雨竟傾盆一般,別說趕車的婆子受不住這樣大的雨,就連拉車的馬兒都寸步難行。
“樓主,前麵不遠處有個歇腳的客棧,咱們先去躲躲,雨勢小了再往前行,你看可好?”
蘇月華隻好答應。
隻是倆人進了客棧,才知躲雨的不止她二人,別說上房,就是那普通的客房都騰不出一間。
蘇月華猶豫著是要冒雨回去,還是與眾人坐在廳裏。她本不是什麼大家閨秀,自然不會有那麼多避諱,隻是擔憂繼王爺說明日來接,若是在此與那接的人碰上,豈不是白冒雨從落霞寺提前出來。
思緒紛至遝來在腦海裏翻滾著,她剛要叫住正跟小二說話的婆子,就被外麵進來的人猛地撞了一下,沾了一身的雨水。
今兒出門怎麼就沒看看黃曆呢!
蘇月華哀歎,來不及拂衣,卻聽一聲伴著笑意的“蘇姑娘”。猛地回身,發現這一身蓑衣撞了她的冒失鬼竟是慕易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