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瑾瑜原本想著停在原地歇一歇,等病發的勁兒過去就行了,卻沒想到坐在這深冬寒夜裏狠吹了會兒冷風,身體的僵麻疼痛一點兒沒消不說,還把整個身體都凍僵了。
他看著自己停下的這個地方就覺得好笑,停在哪裏不好,偏偏停在王府夜裏最冷清的東北角,憑他現在的力氣就是喊人也不見得有人聽得見。
蕭瑾瑜索性靠著椅背合起眼來。
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用不了半個時辰就會知覺全失,最多醒過來的時候再挨葉千秋一頓臭罵就是了。
蕭瑾瑜剛把眼睛閉上就聽到一陣匆匆跑來的腳步聲,眼睛還沒睜開就聽到一個清亮亮的聲音:“哎,你不就是那個活屍體嘛!”
一天之內第二回聽到這個稱呼。
蕭瑾瑜很想笑,笑他自己,現在“活屍體”這三個字用在他身上真是貼切到無以複加的程度了。
楚楚站在他麵前,已經換上了一身時下京城女子常見的裝扮,隻是沒施粉黛,沒戴珠玉釵環,還是那麼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樣。
蕭瑾瑜心裏無端地暖了一下。
“你也住在這裏?”楚楚問。
既然她白天參考的衙門不是六扇門,那她也就不和這人記仇了,京城本來就是個陌生地方,隻打過一回交道的人楚楚也當是熟人了。
蕭瑾瑜輕輕點了下頭。
“真巧!”楚楚抬手向西邊一指,“我就住在那邊,你住在哪裏啊?”
蕭瑾瑜想抬手指指一心園的方向,才發現胳膊居然僵得抬都抬不起來了。
“你怎麼啦?”
被楚楚這麼關切地一問,蕭瑾瑜猛地想起景翊的那些話來,心裏沉了一下。
如果沒算錯,吳江此刻應該還在外麵幫他辦一件事。她要是想要他的命,現在隻要動一根手指頭就足夠了。別說反抗,他連叫得大聲點兒的力氣都沒有。
淺淺呼出口氣,蕭瑾瑜鎮定地開口道:“隻是坐得久了,身體有些僵。”
“這大冷天的,沒花也沒月亮,你坐在這裏幹嗎呀?”
“我……迷路了。”
楚楚一下子樂開了花兒:“好巧啊!我也迷路了!”
蕭瑾瑜第一次見到能把迷路這件事說得這麼興高采烈的人。
“你要去哪裏,或許我認得。”
楚楚抿了抿嘴唇:“我還沒吃晚飯,想要去廚房找點吃的。”
蕭瑾瑜輕蹙眉頭:“已經二更天了,廚房早就沒人了,你怎麼不直接在房裏吩咐一聲?”
楚楚連連擺手道:“不不不,我會做飯,大晚上的不用麻煩別人,我找到廚房自己隨便做點兒就行。”
“我認得廚房,不過,得勞你送我過去。”
“沒問題!”
廚房裏果然一個人都沒有,楚楚摸黑找到火折子,燈一燃,整個廚房一下子亮堂了起來。
楚楚吐了吐舌頭,手腳麻利地在灶台邊生起火來,說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大的廚房呢!”
蕭瑾瑜鬼使神差地跟了一句:“我也是。”
楚楚蹲在灶邊專心致誌地扇風點火,頭也不抬:“真的啊?”
“真的。”
這是蕭瑾瑜第一次見廚房,不管是多麼大的。
安王府裏有他不讓別人進的地方,自然也有別人不讓他進的地方。
楚楚生好了火,又掀開大水缸舀了幾瓢水倒進鍋裏,轉身想看看這王府廚房裏有什麼能下鍋的材料,目光掃過蕭瑾瑜的臉就像見鬼似的定在了原地。
剛才黑燈瞎火沒留意,這會兒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那張臉白天時候還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可現在居然白淨得像畫裏的人一樣,要不是額頭上還帶著那幾道細細的擦痕,楚楚都要懷疑先前的傷都是假的了。
“你臉上的傷呢?”
蕭瑾瑜還真沒留意臉上的傷,但想想也知道隻能是葉千秋的傑作,於是道:“王府裏有個不錯的大夫。”
“那他給你用的什麼藥啊?”
“不知道。”
楚楚湊上去,盯著他臉上原本有淤傷的地方看了又看,越是看不出痕跡就湊得越近,直把蕭瑾瑜發白發青的臉色看得隱隱發紅,她剛想伸手摸摸那幾道僅存的擦痕,就聽見蕭瑾瑜一直緊繃的嘴唇裏突然蹦出句話來。
“水、水開了。”
看著楚楚衝回灶台前,蕭瑾瑜劫後餘生般地舒出口氣來,刀架在脖子上多少回都沒有被嚇成這樣過。
生怕楚楚再想起傷口的事,蕭瑾瑜主動把話題扯得要多遠有多遠:“你怎麼沒吃晚飯?”
楚楚背對著他一陣翻箱倒櫃,答道:“我要說了,你不能笑我。”
“不會。”
楚楚從一個菜筐裏翻出一塊生薑,洗了洗拿到案板上哢哢切了幾刀,揚手丟進鍋裏,然後一邊繼續翻找一邊道:“我一直在屋裏哭來著,哭累了就睡著了,餓醒了就出來找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