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楚楚幫田七填完應考單子,一邊聽他零零碎碎念叨著京裏的事情一邊趕往西驗屍房,到的時候牆根底下已經站了一排人,刑部書吏正在滿院子地喊“一號楚楚”。
“來啦!來啦!”
書吏看見應聲兒的是個半大小姑娘,狠狠愣了一下,問道:“你是……楚楚?”
楚楚把捏在手裏的寫著“一”的木牌往書吏麵前一遞,答道:“對,楚楚動人的楚楚。”
楚楚一進門就看見屋子正中的地上擺著一具用厚布裹得嚴嚴實實的屍體,屍體旁邊站著一個老仵作。
老仵作見進來的人是個小姑娘,也狠狠愣了一下之後和書吏默默對視一眼。
倒不是他們兩人瞧不起這個小姑娘,隻是選來的這具屍體……
他們還沒對視完,楚楚已經蹲下身體打開那個小花布包袱,展開了一個插滿各種奇形怪狀工具的袋子。
老仵作和書吏的注意力被那些工具吸引過去,楚楚戴上一副白布手套,刷一下子就把屍體上的布掀了。
年輕書吏手忙腳亂地抓了塊薑片要往嘴裏塞,還沒來得及塞進去轉身就哇的吐了一地,老仵作臉色沉了沉,
這具屍體是刑部幾個老仵作在停屍房的諸多無名屍體裏精心挑選出來的,為保公正,書吏一早到刑部的時候才見到這具屍體的屍單,誰也沒法僅在“惡臭”兩字裏想象出這麼個味道來啊!
書吏在刑部當差快一年了,就沒見過哪個仵作驗屍不先點把皂角蒼術的!不點草藥不熏香也就算了,好歹先知會一聲再驗啊!
書吏還沒把早點吐幹淨,楚楚的聲音已經平平穩穩清清楚楚地傳了過來。
“死者男,年三十有餘,屍身潰爛,屍臭中混有微量麝香,生前應內服過含麝香的藥。”
書吏忙拿手絹抹了幾下嘴,把楚楚的話記下來。
哪裏來的什麼香味,還麝香?
“皮膚頭發開始剝落,兩唇外翻,兩眼突出,有少量蛆蟲出入,應是死了快三個月了。”
書吏覺得胃裏又翻了一下。
說完這句,楚楚的目光直接落到了這具男屍的下身,老仵作眼睜睜看著這個半大小姑娘伸手就捏了上去,還淡然自若地揉捏,看得他下巴都要掉了。
下巴還沒收回來,就見楚楚小嘴一撇,清亮幹脆地道:“爛成這樣了還硬舉著呢,都不知道他死前吃了多少房藥,做過死的!”
書吏扭過頭來瞪大了眼睛瞅著楚楚,連胃裏的抽搐都靜止了。
就連京城裏那個天天在死人堆裏打滾、說話潑辣的女捕頭,也不見得下得了這樣的手說得出這樣的話啊!
看著兩人的神情,楚楚心下一急,抬手就從那個布袋裏抄起一把小刀子模樣的東西,道:“我保證沒錯!你們要不信,我可以把這地方剖開驗給你們看!”
一聽她要剖屍,還要剖男人的那個地方,老仵作脖梗子一陣發燙,趕緊幹咳了兩聲道:“錯是沒錯,隻是這屍身上明顯有好幾處外傷,你怎麼一下就驗到那裏去了?”
幾個老仵作檢查這具屍體的時候,都是正麵快驗完才瞅到那個地方去,這丫頭片子卻……
楚楚想不通這有什麼好問的,但她覺得既然是六扇門的考試,沒準是人家故意考她呢。
“那些傷一看就知道是皮外傷,都不在要害上,嚴重的那幾處傷還都是死後加上去的。倒是那股麝香味,都這麼久了還散不盡呢!這麼個身強體壯的大男人還用什麼加了那麼些麝香的藥啊!”
老仵作默歎,他們驗屍前都是要點皂角蒼術去屍臭,味兒太大的時候就是多少年的老仵作也得含片蔥薑。驗這具屍體的時候因為味兒實在大還點了熏香,幾下裏一攪和誰都沒聞見這屍臭裏還有麝香味。
老仵作一時沒說話,楚楚以為剛才說的那些還不夠,又補道:“這些個有錢人家就愛糟蹋好東西,好端端的……”
老仵作趕緊用幾聲幹咳把她的話截住,劈手在還傻愣著的書吏手中把那個寫著“一”字的木牌拿了過來,對楚楚道:“成了成了,你從這後麵出去,到隔壁那個偏廳考驗傷去吧。”
照例肯定是要把屍身上所有的傷都報上一遍全記下,但老仵作看著楚楚那一袋子家夥什兒,要堅持讓她驗下去還不知道能搞成什麼模樣呢!
“謝謝二位大人!”
楚楚掀起厚布仔細把屍體重新蓋好,然後麻利地把布包手套都收起來,接過她的木牌,背起花布包袱跑到驗屍房後門口,拿瓢在門邊木桶裏舀了一瓢醋,往門檻外麵擺著的炭火盆裏一澆,趁著煙氣蒸騰跨過去,又跨過來,又跨過去,然後蹦蹦跳跳跑走了。
看著她蒸醋除味的仔細勁兒,屋裏的兩人一陣麵麵相覷。
他們還真以為這小姑娘就喜歡那味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