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我沒看清楚。”
“沒看清楚你亂叫什麼啊!”老頭兒見小姑娘正可憐兮兮地望著他,也氣不起來了,“你這是要找哪個大人啊?”
“我不找哪個大人,我來考試。”
“考仵作的?”
“對!”
老頭兒揉著腰,皺著眉頭把楚楚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才道:“這仵作行啥時候也要小閨女了啊?”
“要的!景大哥說要的!”
“哪個景大哥啊?”
“景翊,日京景,立羽翊,景翊景大哥。”
老頭兒一副想起點兒什麼的神情,說道:“哦,你叫楚楚吧?”
“對!楚楚動人的楚楚。”
老頭兒點點頭道:“想起來了,景大人昨天晚上跟我說了。你來得可真夠早,連安王爺都還沒來呢。你在台階下麵等著,一會兒我把官榜貼出來,上麵說去哪間屋你就去哪間屋,上麵說幹什麼你就幹什麼,知道了?”
“知道啦!”
老頭兒捂著生疼的腰,揣著還怦怦亂跳的心髒往裏走,走到門房前剛抬起腳還沒邁進去,突然聽見楚楚比剛才還清亮地喊了一嗓子。
“皇上萬歲!”
接著就有轎輦著地馬蹄停落的聲音。
今天刑部要審的案子據說牽扯皇室宗親,安王爺都要親自出麵,皇上臨時要來監審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這小姑娘能得景翊安排可能也是個見過世麵的。
老頭兒來不及細想拔腿就奔出去,一著急邁過大門檻的時候又絆了一跤,來不及爬起來就直接跪在地上,也跟著聲如洪鍾地喊了一嗓子:“皇上萬歲萬萬歲!”
跪了半晌沒聽見人聲,老頭兒大著膽子抬起頭來往台階下麵瞄了一眼,差點兒當場背過氣去。
楚楚一本正經像模像樣地埋頭跪在道中間,對麵落著安王爺的轎子,安王府的兩員大將正跨在馬上擎著燈籠一臉黑線地瞅著他。
這張老臉今天就這麼丟得一點兒不剩了……
老頭兒趕緊爬起來,一瘸一拐走下台階,黑著臉把楚楚一把揪了起來,衝著轎子連聲道:“野丫頭不懂事,王爺恕罪,王爺恕罪……”
轎子裏的人一點兒動靜也沒出,抬轎子的轎夫直接把轎子抬進刑部大門,騎馬的護衛打馬繞去了後門。
等人都在眼前消失了,老頭兒還在魂飛魄散中,楚楚一句話就把他的魂兒全扯了回來。
“那不是皇上啊?”
“你打哪裏看出來那個是皇上啊!”
“金頂小轎蓮花燈,高頭大馬並駕行。董先生就是這麼說的。你不也喊‘皇上萬歲’了嗎,還喊了萬歲萬萬歲呢!”
“姑奶奶你可閉嘴吧!”
吳江進門的時候,蕭瑾瑜正坐在屋裏捧著杯剛衝進去熱水葉子還沒全展開的茶,等著刑部書吏把待會兒開審案子的相關文書一樣樣理好拿過來。
昨天景翊走了之後蕭瑾瑜又在三思閣忙了一個通宵,沒來得及處理臉上的傷,所以他這張素來喜怒不形於色的臉今天看起來格外熱鬧。
別人什麼反應吳江不知道,反正他這會兒是憋笑快憋出內傷了。
“王爺,問清楚了,那姑娘叫楚楚,今年十七,是從蘇州紫竹縣楚水鎮來考仵作的。”
蕭瑾瑜輕蹙眉頭問:“就招兩個仵作補缺,怎麼官榜都發到蘇州去了?”
吳江搖頭道:“那倒沒有。聽說京裏應考的有十六七人,京郊來的有近十人,外地的就她一個。聽說……”吳江稍稍猶豫了一下,“聽說這姑娘是景大人吩咐過的。”
蕭瑾瑜眉梢微挑:“景翊?”
吳江點頭,從身上掏出幾頁紙恭恭敬敬呈給蕭瑾瑜,道:“這是她剛在門房填的應考單子,請王爺過目。”
蕭瑾瑜放下茶杯,接過來信手翻著。
那麼莽撞的一個丫頭片子,字倒是寫得幹淨秀氣。
目光落在一行字上,蕭瑾瑜又蹙起了眉頭,問道:“你對蘇州熟悉,可聽說紫竹縣有戶楚姓的官宦世家?”
吳江又搖頭:“紫竹縣是個偏僻小縣,一戶稱得上官宦世家的人家也沒有,倒是這些年報上來的罪案不少。”
蕭瑾瑜輕輕點頭,把單子遞回給吳江,問:“已經開考了吧?”
“這會兒正在西驗屍房考檢驗。”
“文書送來就讓他們擱在桌上。”
吳江旋即鎖起了眉頭:“王爺,葉先生再三囑咐,您絕不能……”
蕭瑾瑜淡淡地截住吳江的話:“我知道,我就找景大人談幾句。”
楚楚覺得六扇門就是六扇門,考個仵作都比別的地方麻煩,進個門就要填那麼長的一份單子。
她本來是來得最早最先填完,但她剛把單子填完就有個五十來歲的老大爺拿著紙筆湊過來,說識字不多,求她幫忙給填填。
楚楚從小願意幫人,可極少有人願意找她幫忙,老大爺這麼一說她就幹脆應下了。
老大爺叫田七,京郊人,大半輩子在好多衙門裏都當過仵作,參與過好多大案的驗屍。楚楚算了算她爹她哥驗過的屍體加一起恐怕還趕不上老大爺驗過的一個零頭,她一邊替老大爺往紙上寫一邊羨慕得兩眼直發光,一口一個“七叔”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