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年之後的今天,方其深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徽州城北,看到了大唐府兵,這讓方其深感覺自己好像在做夢,他下意識擦了擦眼睛,這確實是大唐的府兵,不是神國的軍團。
這些人的武器和戰甲,實在太顯眼了,大唐任何一處,都找不到這種古老的戰甲和武器,這些顯然不是從他們先輩手中繼承來的,而是後來打造的,可大唐早已經不再使用這種古老的兵器,如此古老的製式戰甲。
這一幕,讓方其深老淚縱橫,他發現這些人最年輕的都在五十以上,除了那些帶著兒子的人,很多都已經六七十歲了。
不經讓人想問一句,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方其深突然想到了大唐立國時,太宗皇帝的遺訓,很多人早就忘記了對於傳役府兵的遺訓,即便方其深也是在某部典籍裏偶爾翻閱到的。
他沒想到,當初一笑掠過的東西,會變成現實,關中子弟一直沒有忘記太宗皇帝的遺訓,他們一代傳一代,以此為榮,他們等一千年,等了兩千年,終於在三千年的今天,等到了那道人皇令,他們有兒子的帶著兒子,沒有兒子的牽著瘦馬,自備幹糧,大步朝南方趕來。
他們沒有刻意的凝聚到一起,可是,一路走來,就像是彙聚成溪流的水,最後又彙聚成大河,最終形成了一條長江,人們問他們去哪,他們說,去赴國難,當路人看到他們那老態龍鍾的樣子時,不但沒有敬畏,反而充滿了譏笑。
他們並沒有怪罪這些準備逃走的路人,他們微微一笑,繼續上路,心中浮現的是先輩傳承下來的榮譽,他們是大唐最後的國門。
方其深和狄青以為,這些府兵的到來,會引起整個徽州城的混亂,但他們沒想到,府兵們在來的路上,就已經自發用自己戶籍,分成了一個個隊伍。
他們隻是傳役府兵,有的人這輩子都沒打過仗,可當人皇令一到,卻讓他們生龍活虎,也讓他們適應了軍伍。
到達徽州城的府兵,並沒有一百萬,據後來狄青統計,到達徽州城的,不到六十萬府兵,很多老人不是當了逃兵,而是在半路上累死了,往南的一條路,都是他們的屍體。
他們的後輩,拿著他們的武器,帶著父親的榮耀,踏上了往南的征程。
狄青無法拒絕他們的好意,他現在真的很缺人,很缺能夠守衛徽州大門的人,可看到那一張張滿臉皺紋的麵孔,看到那一張張青澀的麵孔,狄青眼眶濕潤,這一次他沒有哭,他覺得能跟這樣的人一起戰鬥,是他這一生的榮幸。
第一次看到神國大軍時,很多人都產生了畏懼,戰場跟他們想象中的不一樣,這裏遠比他們想象的要殘酷。
狄青把所有人盡量的安置在了有力的位置上,徽州城的所有百姓都動員了起來,好在,神國的主帥,給他預留了很多時間,在那個傲慢的家夥臉上,狄青看到了淡淡的譏諷。
戰爭的號角,在第三天吹響了,當神國精銳武器落在他們身上時,城頭上瞬間留下了成片成片的屍體,不像是戰爭,更像是一場屠殺。
從早上守到晚上,倒下的人被抬下去,後麵的人前赴後繼,到了夜晚,第一日的守城終於結束了,當狄青計算出那個傷亡的數字時,他的心都在顫抖。
然而,當他夜晚去城頭上巡查時,卻發現府兵們在城頭上喝著酒,唱著關隴子弟傳承的民謠,那歌聲直衝雲霄,沒有絲毫悲傷的情緒。
狄青知道,他們其實是在悲傷,他們用歌聲抒發著心中的悲傷,為死去的兄弟而悲傷,為千瘡百孔的大唐而悲傷。
他們不願意看到關隴子弟一手打下來的江山,就這樣亡了,他們沒有南方人那麼多愁善感,他們很沉默,隻是用歌聲訴說。
第二日守城之戰,他們記住了昨日的教訓,可傷亡依然巨大,看著那些被抬下去的屍體,看著箭雨遮天,狄青顯得十分絕望。
他把一切都運用上了,學館的先生們,盡全力布置陣勢,刻畫符紋,可神國的大軍,依然呈現出碾壓的態勢。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直到半月後,徽州城依然沒有拿下,整座城池臭氣衝天,糧食早已經消耗殆盡,到了半夜,他們依然能夠聽到城頭上,那古老的關中民謠。
神國的主帥終於不再輕視眼前的徽州城,在這裏他葬送了將近十幾萬大軍,這本是不應該有的傷亡,可這座城池,依然屹立在他的麵前。
他終於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狄青不是隻有幾萬殘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