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府。
杜秀夫坐在花園中賞月,自從楚易回來後,他清閑了不少,平日裏幾乎不理朝政的皇帝,竟然開始批閱奏折。
原本大權獨攬的杜秀夫,頓時解放了出來,但他並沒有任何的失落,因為他知道,皇帝不過是一時興起,很快他便會被那早已堆積的如山的奏折所厭倦,大唐實在太大了,即便是在盛世當朝,都有數不盡的事情,更別說是這樣一個瀕臨亂世的局麵。
那些奏折,會告訴李元宗,平日裏朝堂上議論的那些事情,不過是這個偉大帝國的九牛一毛。
但最頭痛的並不是這如山一般的奏折,而是拿著那些奏折卻無可奈何的感覺,那會讓李元宗明白另外一件事,他隻是大明宮之主,他的旨意僅僅隻是能夠通達皇城。
杜秀夫並不在乎皇帝接下來會做什麼,他的目光跟所有人一樣,緊盯著冠軍候府,他知道如今可以改變時局的,唯有那個曾經在他氣勢下,瑟瑟發抖的少年。
盡管到現在,他都不敢相信,這個少年竟然成長到了如今的地步,這讓他更加確信,除了名麵上的這些勢力之外,楚易還有隱藏的勢力在幫助,而最大的可能,便是楚家遺留下來的後手。
草原上一戰,雄屠數百萬,而且是沒有耗費長城軍一兵一卒,這樣的奇跡,除了當初手眼通天的楚家之外,怕是很難有勢力辦到的。
明月懸掛於天空,圓的讓人心醉,亮的充滿了希望,可杜秀夫知道,大唐並不像這一輪明月這麼美好。
突然,杜秀夫眉頭一皺,轉過身隻見月光下,兩道身影,出現在他眼中,他的目光不由看向了周圍的那些護衛,卻發現宰相府的護衛,此刻全都在打盹。
“冠軍候好手段,連武宗級的武者,都能夠入夢,老夫佩服。”杜秀夫坐了下來,清洗出兩個幹淨的茶杯,倒上了茶,等待著楚易和李純的到來。
“哪裏比得上相爺,大唐搖搖欲墜,卻還能安坐於花園內賞月。”楚易走了過去,徑直的坐到了杜秀夫的對麵。
李純並不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名聲赫赫的宰相,但他也隻有幾麵之緣,而且都是在就近,連話都沒有說過。
坐在兩人的側麵,他才發現,這位鼎鼎大名的宰相,並不像他想象中那般的氣勢凜然,反而有些文弱的氣質。
不過,那雙閃閃發亮的眼睛,讓他不敢有絲毫的小覷。
楚易端起桌上的茶杯,而杜秀夫則是打量著李純,而後又與楚易對視,從他的眼睛裏,他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李純還不知道楚易真正的身份。
最後,杜秀夫才查看起了楚易,他發現楚易比起剛來長安時,高了不少,身形也顯得壯實很多,但這種壯實,並非是那種五大三粗的壯實,以他的身高來看,十分的勻稱,這身體中,卻蘊含著爆發性的力量。
這讓杜秀夫想到了摘星閣提親的事情,即便是他,也沒有完全看懂,楚易是怎麼闖過那些關卡的。
“冠軍候,白日不登門拜訪,卻在深夜中前來,想必是有要事?”杜秀夫問道。
“我可沒有閑心跟相爺聊天,來此自然是有事的。”楚易發現,即便他到達今日的境界,卻依然不能壓製住杜秀夫的氣勢,兩人目光交織時,卻已經交鋒了數次,可最終都是勢均力敵的態勢。
“沒想到,冠軍候真的是要支持燕王啊!”杜秀夫知道楚易的身世,所以他對楚易支持燕王,並沒有太多的驚訝。
這個人行事,跟常人完全不同,身在爾虞我詐的旋窩當中,心也跟明鏡似的,做的事情,卻幼稚透頂。
即便小時候有交集,以燕王如今的地位,也不足以成事,要想做皇帝,更是比登天還難。
換做楚易剛來長安時,杜秀夫絕不會看上眼,可現在不一樣了,在草原上,都能夠創造出那般的奇跡來,誰能料定在這裏,楚易做的這些幼稚透頂的選擇,就一定是錯的呢。
李純也不傻,兩人話中火藥味極濃,表麵上看起來,下一秒可能就會大打出手,卻又各自保持著克製。
這讓李純想到了自己小時候,在國子監中學到一種邦交要略,叫做零和博弈。
大致的意思是,彼之所得必為我之所失,得失相加隻能得零,簡單點說,兩個國家之間的博弈,便是零和博弈,勝利的一方,必然會攫取失敗者一方的領土,但土地本身並沒有減少,所以稱之為零和。
楚易和杜秀夫此刻的表現,並非是零和博弈,而是對立的非零和博弈,雙方在某種條件的限製下,達成合作,可卻又是競爭關係,看似極為矛盾,卻又實際而合理的存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