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不是。那，隻是一個夢而已。
“雲鬥姑娘，你可知道這首童謠的最後一段？”
“靈山衛，靈山衛，靈山何處無血脈？且聽夜半鬆濤聲，訴說昨日功與罪。”
雲鬥低著頭，清晰地背完最後一段。
“這是我最喜歡的一首童謠，可是，睡久了，也忘了。隻記得，唱這首童謠的年紀，正值混亂。那時候，天下不是四分，還有很多很多其他的國家呢，隻不過，都處於戰亂瀕死的尾聲，我記得，那時六歲。”
這語調，平淡的就像訴說一場無關他我的故事。可這，明明不僅隻是故事。雲鬥忍著肢體傳來的酸痛，依舊保持著萬福的姿勢。
公主便是公主麼？雲鬥低頭沉默，哪怕交談中全是“我”字作代稱。也許，這種權貴，根本無需語言，就算是她周圍靜默的空氣，也能把這種嬌貴體現的淋漓盡致。
額前的汗珠順著卷翹的睫毛滴落鼻尖，雲鬥覺得每一次的呼吸，都費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如果可以，倒下去便是解脫。
“六歲我就懂得很多哦！在這宮牆裏的人，越單純，越危險。我一直想，怎樣可以受盡恩寵又不至於招來嫉恨，可是我發現，不管做的怎樣好，總是有人不喜歡你的。你知道嗎，我的母妃就是那種人。明明她做的很好，很好很好，可是有的人就是不喜歡她。不能說是不喜歡，應該說，是恨。”
“嘶啦~”簾幔被輕輕拉開，雲鬥甚至能感覺到不遠處那人微弱的呼吸聲，那麼微弱，可是，又能讓人一直聆聽著它的存在。
“有多恨呢？被恨到，明明是一國的妃子，明明是一對兒女的母親，卻被別人設計到讓她自己的夫君，允若她嫁給另一個男人。你知道吧，要娶她的男人是火隕的王，一國的王。當時最強的王，竟然要求娶一個身為人婦身為人母的女人，這是對母妃的愛呢，還是對父皇的恨呢？我想了很久，很久，直到母妃在出嫁前的最後一刻，飲鴆而亡，我也沒想明白……”
“很奇怪吧，我為什麼對你說這麼多。我知道鬥羅門哦，還有佐羅門主，那時父皇經常和他對飲呢！鬥羅門不是接受委托嗎？現在我就是委托人哦，我要鬥羅門的人，護送我去火隕國，當然，不是以水洛國公主的身份。”
雲鬥震驚地抬頭，剛好對上榻上人略帶笑意的眼睛，那眼神，溫柔清亮，絲毫沒有話語裏的悲傷，不禁讓人懷疑，說話的根本就是另一個人。
“我啊，隻是想看一眼火隕國而已。看一看，沒能娶到母妃，在我十二歲又對父皇要求娶我的男人，究竟是什麼模樣？十二歲，我還沒能出落成母妃那般美麗，那男人，為什麼要娶我？是因為對母妃的愛，還是，是對已經失去自己所愛的妃子後，又讓父皇失去唯一女兒的恨？”
“恕鬥羅門不能接受公主殿下的委托。”
雲鬥雙膝跪地，地上傳來冰涼的觸感讓她微微平息了自己不安的心緒。公主想去火隕國，不動用皇宮的守衛，而委托鬥羅門，僅僅是因為不想以水洛國公主的身份麼？
“是遊戲哦，一場遊戲罷了。作為我醒來的第一場遊戲，當然是越新鮮越好玩。”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雲鬥靜靜看著榻上的人，分明是那麼魑魅的笑意，為什麼，那眼神裏盡是清亮的透徹。
“你們認真準備就好，我要玩的遊戲，他們是不會阻止的。一個月的時間準備吧，現在的我，站起來都很困難呢，也許今後會給我們的旅程添麻煩，不過，我會努力在這一個月內恢複的。”
“殿下……”
榻上人纖細的食指輕輕貼住她粉色的唇瓣，示意雲鬥不要出聲。瞧見雲鬥正適時宜地停下後，忽然掩住嘴角輕輕笑了起來。
這笑，僅僅隻需看到她如琉璃般閃耀著光輝的眼眸便可，公主殿下，也許就是詩歌裏形容地那種可以為其傾盡一生的上水伊人罷。雲鬥低頭看著被汗水浸濕的袖口，仿佛如在清水中暈開的墨汁般，越來越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