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頭一閃而過,他已笑道:“瞧祖母說的,好像我是那心疼銀子的人似的,我可是在您跟前由您看著長大的,難道連這點手麵也沒有嗎?您就放心好了,寧願糟蹋銀子,也不能委屈了我自己啊!”
太夫人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聞言扭頭對二夫人嗬嗬地笑道:“看見沒有,我說一句,他要回我十句。”
“那也是您給寵的。”二夫人笑著,大家哈哈笑了起來。
笑聲中,薑氏朝著徐嗣謹投去了感激的一眼。
然後太夫人、十一娘、二夫人、五夫人、薑氏、英娘……又是一番叮嚀,眼看著快到吉時,眾人這才依依不舍地親自送了徐嗣謹到了大門口。
徐嗣諄和徐嗣誡天沒亮就在外院督促徐嗣謹的行李。此時馬車早已準備妥當,二十幾輛首尾相接地排開,人高馬大的護衛手裏牽著清一色的棗紅色大馬聲息全無地站在馬車旁,氣勢浩蕩。
太夫人不舍地嚶嚶哭了起來。
女眷們忙上前相勸,徐嗣謹也急著掏了帕子給太夫人擦眼淚。
徐令宜一反常態地站在一旁沒有做聲。
徐令寬看著這不是個事,擠了進去,低聲對母親道:“您可千萬得忍著。謹哥兒如今可是總兵了,這些跟去的以後都在他手下當差,他要是婆婆媽媽的,以後可怎麼服眾啊!”
太夫人立刻止了哭聲,舍不得地看了徐嗣謹幾眼,催道:“快上馬吧!再不走,那些在德勝門等著給你送行的人該著急了。”
徐嗣謹還要說什麼,徐令寬拉著徐嗣謹就往外跑:“娘,謹哥兒過了春節就回來了!”徐嗣謹正為這陣勢頭皮發麻,有人幫著解圍,跑得比兔子還快,竟然先於徐令寬上了馬,朝著身後揮著手:“我先走了。春節的時候給你們帶好吃的回來!”
徐嗣諄、徐嗣誡、徐嗣詵、徐嗣誠、庭哥兒和莊哥兒送出了大門,幾個小字輩站在大門口使勁地揮著手臂,喊的喊“六哥”,喊的喊“六叔父”,七嘴八舌地說著“一路順風,早點回來”之類的話。
他現在是封疆大吏了,送行的舞台要讓給那些官場上的人,徐家的人最好是到此為止。
徐嗣謹笑著回頭,眼角無意間瞥見了母親——她正淚光盈盈地望著他。
他愣住。
護衛們已紛紛翻身上馬,趕車的馬夫已打起鞭子,發出清脆裂空聲,馬車緩緩朝前駛去。
徐嗣謹不由再次扭頭朝母親望去。
母親嘴角含笑,眼角哪裏還有半點的水光。
她靜靜地站在那裏,安祥美好,如磐石,不管外麵的風霜雪雨有多大,不管外麵的世界如何變化多端,她總是在那裏等候著他,有熱氣騰騰的飯菜,有光鮮的衣裳,有溫暖的懷抱……不知道貴州等待他的是什麼……掌管一個都司和去那裏當兵,是兩個概念,他也有些擔心和害怕,也會猶豫和彷徨,可看到母親的身影,他突然心裏前所未有的踏實起來。
不管怎樣,母親永遠在那裏等著他。
徐嗣謹毅然地回過頭去,眉宇間全是對未知世界的憧憬,麵朝著正冉冉升起的朝陽大笑著喝了一聲“我們走”,英姿颯爽地催馬,小跑出了荷花裏。
以後還會有很多事發生,但他們兄弟同心,互相守望,不管什麼樣的坎都應該能邁過去。
遠遠地跟在女眷身後的徐令宜背手獨自站在一旁,聽著漸行漸遠的得得馬蹄聲、骨碌碌車輪聲,露出欣慰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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