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十一娘道,“蘭亭後天啟程回豐水,曹娥準備在燕京再呆兩年。蘭亭怕她走後蔣家的人慫恿了甘家的人來煩曹娥,讓我幫著照看一下。我答應了。”
蔣家這幾年鬧得有些不像話,他在燕京都聽說了。
徐令宜點了點頭,說起王勵的來意來:“……你明天遞牌子去趟宮裏吧!跟皇後娘娘說說。朝臣們不會說皇上的不是,隻會認為王賢恃寵而嬌,到時候隻怕會影響王賢的名聲。”
十一娘應喏,白總管來了。
徐令宜和他到書房裏說話。
燈花突然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夫人,賀公公來了,讓侯爺快點進宮去!”
賀公公是皇上身邊的心腹內侍。這個時候來宣徐令宜進宮……
十一娘心裏一突。一麵和燈花往書房去,一麵問他:“知道賀公公為什麼來嗎?”
“不知道!”燈花道,“可看那樣子,臉色很不好看。”
那就不是好事了!
她思忖著出了穿堂。
“誰陪賀公公來的?”
“宮裏的侍衛。”燈花忙道,“有四、五十人,連盞燈籠也沒有打。”
十一娘的心怦怦亂跳起來。
書房燈火通明,徐令宜和白總管好像剛說完了話,兩人一前一後正從書房出來。看見十一娘和燈花,兩人都露出驚訝的表情。
白總管忙向十一娘行禮。
十一娘卻顧不得點頭,忙把賀公公來的事告訴了徐令宜。
徐令宜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
大家都望著他,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屋簷下大紅燈籠裏的蠟燭偶爾發出一聲劈啪的爆燭聲,氣氛更顯得壓抑而沉悶。
“燈火帶幾個機警的小廝跟我一起去,守在左順門外,一有什麼動靜,就跑回來報信。”徐令宜聲音冷靜而理智,燈火卻心裏一顫,急聲應“是”,拔腿就朝外院跑去。
徐令宜吩咐白總管:“如果情況不妙,家裏的事,就托付給你了!”
白總管的眼眶突然紅了起來:“侯爺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聲音有些哽咽,朝著徐令宜和十一娘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轉身走了。
院子裏隻剩下了徐令宜、十一娘和幾個麵麵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小丫鬟。
徐令宜緊緊抱住了十一娘。
“默言,”他低聲道,“不要驚動其他人。要是我沒能回來,你把庭哥兒、莊哥兒和慶哥兒叫到身邊,白總管會安排你們回老家。香溢倆口子是可信之人。謹哥兒那裏,你不用擔心,我會讓人給他帶信的。就是一時見不到,等合適的時候,你們母子也能見麵……”
十一娘突然明白過來。
他,這是在交待遺囑……
她淚流滿麵。
很想說,不會有事的。
卻更相信徐令宜的未雨綢繆。
她渾身像落進了冰窟窿似打著顫,想回抱徐令宜,手臂像被凍僵了似的抬不起來。
“我,我知道了!”十一娘聽見自己的聲音哆哆嗦嗦,“我會好好照顧孩子們的!”視線已經模糊成了一片,“你也不用那樣悲觀,皇上這幾年對你挺好的。也許是別的事……”她語不成句地安慰著徐令宜。
徐令宜微微地笑,指尖輕輕地撫過她的眉眼,溫柔地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回去歇著吧!說不定是我多心了!”然後鬆開她,毫不猶豫地出了正院。
十一娘望著他的背影,身子抖個不停,半晌才平靜下來。
如果徐令宜真的回不來了,她要做事,還有很多……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聲音平靜地吩咐含笑:“我們回去吧!”
那是一個非常難熬的夜,很多年之後,十一娘偶爾想起,記憶都有些模糊,反而是天亮後,白總管告訴她“皇上昏迷不醒,侯爺和陳閣老、竇閣老、魏閣老受命輔佐太子殿下暫理朝政”時驚喜的表情讓她記憶深刻。
“皇上昏迷不醒,這消息可靠嗎?”十一娘並沒有因此而鬆一口氣,而是神色凝滯地問白總管,“有沒有辦法給侯爺帶個口信去!”
白總管見她沒有一點歡顏,不由愣住,過了好一會才道:“有,現在大家都知道侯爺臨危受命,又有皇後娘娘在,遞個口信進去很容易。”
“那好,”十一娘沉聲道,“你就跟侯爺說,‘小心秋後算帳’就可以了!”
誰知道皇上會不會醒來……如果徐令宜風頭太勁,誰知道皇上會不會因此又開始猜忌他!
白總管神色大變,恭敬地行禮,匆匆安排遞信的人去了。
十一娘望著窗外漸漸明亮的天空,長長地透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