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燈光暖暖地灑落在帳子裏,溫馨安寧,遠處隱隱傳來的更鼓聲,又平添了一份靜謐。
徐令宜支著耳朵聽著動靜。
隻有細細的呼吸聲,半晌也沒見翻書的聲音。
好一陣遲疑,他張開眼睛。就看見十一娘怔怔地望著那本《大周九域誌》發著呆。
被娘家的人這樣傷害,縱是再豁達的人,隻怕也有幾份傷心。何況十一娘年紀還輕,沒遇到多少事……
他輕輕地翻了個身。
要不要開導她幾句?
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自己要是點破了,十一娘會不會覺得失了顏麵很是難堪呢?
想了又想,還是決定不管。
有些事,得自個兒仔細思量,別人說,未必說的通,聽得進去。最多自己在一旁多看著點,多提醒她一下。
主意拿定,心也定下來,睡意漸襲,人昏昏睡過去,又猛地被驚醒,聽到三更的鼓聲。扭頭一看,十一娘背對著他側身曲臥,被子滑落在腰間,隻著薄薄月白色綾衣的肩膀、手臂都露在被子外麵。
這麼冷的天!
徐令宜支起身來幫她掖被子。
燈光下,十一娘柳眉輕蹙,長長地睫毛上還掛著一滴淚珠,如海棠含露,楚楚動人。
徐令宜動作一滯,細細打量了她半晌,輕輕地握了她垂落在大紅錦被上白皙纖細卻冰冷如霜的手,附耳低低喊了一聲“默言”。
十一娘心裏亂糟糟的,捧著《大周九域誌》,一個字也看不下去。卻又不想放下——拿在心裏,好歹是樁事;放下,更沒事做。
癡癡呆呆中,又覺心酸,眼淚就無聲地落了下來,漸漸模糊了視線。
她不想讓徐令宜發現自己的異樣。
側身背對著他倚在大迎枕上,閉上眼睛,任眼淚一滴滴地從眼角滑落枕上……頭昏腦脹中,人也變得迷迷糊糊。
突然有人在她的耳邊喊“默言”。
她大驚失色,猛然坐起。
“誰?”
抓住了胸前的衣襟,驚恐地朝著聲音的出處望去。
就聽見“哎呀”一聲,徐令宜捂著下頜睜大了眼睛瞪著她。
十一娘愣住。
片刻才回過神來。
“侯爺……您,您沒事吧?”伸了手想摸摸他的下頜安撫一下,旋即想到那地方是被撞痛的,自己去摸,豈不更痛。又訕訕然地縮了回去。“我不知道是您……”
徐令宜看著她像受驚的小獸般一躍而起,神色惶恐顧目四盼……見是自己,這才長長地籲了口氣,強笑著問自己怎麼樣了。
為什麼會突然害怕起來?
徐令宜目光微凜。
想到今天下午發生的事……
而十一娘這才感覺到指尖冰冷冰冷的。
又見他眉宇有幾份不悅,心中頗為不安。
任誰好心去蓋被子卻被撞了下頜都會不高興的吧!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侯爺……”然後指了指他的下頜,“您,您沒事吧?”
“沒事!”徐令宜躺了下去:“快睡吧!”
有了這樣的插曲,誰還睡得著。特別是十一娘,身體冷冰冰的,徐令宜那邊又像個火爐子似的散著熱。她不由窸窸窣窣地一點點地挪了過去。
冰冷的身子瑟瑟地靠了過來,除了十一娘還有誰?
剛才的不快煙消雲散。
徐令宜想到她被驚醒時的恐懼,不由轉身打量她的神色。
十一娘已完全清醒過來。至少此刻她很清楚自己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