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冬青姐姐說,夫人以前在餘杭的時候,春夏喝鐵觀音,秋冬喝祁紅,然後祁紅裏還要加兩匙蜂蜜。可我跟了您,卻隻見你喝龍井……”她坐到錦杌上陪十一娘說話,“是不是我們泡的茶不如您的意?”
十一娘啜了一口熱茶,笑著反問她:“你可見誰喝祁紅的時候在裏麵放蜂蜜?”
琥珀想了想,搖頭:“我見識短,自然沒見過。”
“不是你沒見過。是真的很少有人這樣喝茶。”十一娘的聲音有些幽長,說是傷感也不像,說是高興,就更談不上了,讓琥珀聽了覺得怪怪的,“所以,我們要為能在冬天喝上放蜂蜜的祁紅而努力。”
琥珀聽著迷迷糊糊:“可五夫人屋裏的荷葉說,那二夫人還把燒紅了的石頭放在茶裏喝呢!夫人想在祁紅裏加點蜂蜜這有什麼出格的。”
十一娘聽了哈哈大笑。
笑過之後,卻正色地對琥珀道:“新進的小丫鬟都要學規矩,這些規矩,就是丫鬟、媳婦的行為規範。你去抄一份來,然後讓大家重新背一遍。然後跟她們說清楚,以後行事,就照著規矩來。再有人犯事,你照著行事就是,也可少些嗔怪。”
她還有好多事要做——常九河剛接手陪嫁的莊子,也不知道今天的收成怎樣?花露鋪子開不成了,還得想想其他的法子。如今都是元月底了,徐令宜要打發那些涉及到黴米事件的管事也就在這幾天了,她陪房裏劉元瑞的長子今年十二歲了,常九河的次子今年十歲了,得找個機會看看,想辦法推薦到外院去,先從小廝、隨從做起。還有常九河的長女、萬義宗的長女,也到了可以進府當差的年紀,她還沒有見過……她可不想天天陷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裏去。
琥珀點頭。又見十一娘心情很好的樣子,一直坐得筆直的身子就朝前傾了傾,低聲道:“夫人,回弓弦胡同的時候聽珊瑚姐姐說,大太太讓您給侯爺收個屋裏人。”她目光閃爍,“還怕侯爺不滿意,想在我們原來的姊妹裏再挑幾個過來讓侯爺看看……”
十一娘看著笑道:“你想說什麼?”
琥珀立刻臉色緋紅,期期艾艾地道:“夫人,你看我,我……”
兩個人在屋裏說話的時候,陶媽媽正望著給她報信的婆子直冷笑。
“真是翅膀長硬了,連個小小的丫鬟都敢甩臉色我看了。”
“是啊,媽媽!”那婆子義憤填膺地道,“常言說的人,打人不打臉。琥珀那小蹄子卻點名道姓。你要是再不想辦法鎮鎮那小蹄子,隻怕以後……”說著,她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陶媽媽的神色。
陶媽媽聽了隻是一笑,讓身邊的小丫鬟拿了二十文錢,一句“給媽媽買酒吃”打發走了。
簾子一撩,穿著官綠色潞綢褙子,插著赤金雙壽簪的晚香走了出來。
“我說那小丫頭片子口甜心苦,您現在知道厲害了吧?”她臉上帶著幾份嘲諷之色。
如果是往日,陶媽媽一個淩厲的眼神早就飛過去了。可現在,想到諄哥……她強忍著心頭不快,深深地吸了口氣。
看見一向強橫的陶媽媽服了軟,晚香心裏不禁有幾份得意。
她湊到陶媽媽身邊坐了:“我求您的那事……您看?”
“不成!”陶媽媽斷然拒絕,“侯爺就是要收房裏人,那是夫人的事。我是不會插手的。”
“哎呀,我的好媽媽!”晚香臉上的譏諷之色更深了,“您還以為您是當年的陶媽媽。現在的永平侯夫人,可不是當年的大小姐了。您的這份忠肝義膽,也要人買才成啊!再說了,我又不是要你把人推薦給夫人,隻是讓您幫我瞅著,看侯爺都什麼時候去外院,到時候讓她和侯爺碰個麵罷了。不成,那是她福份淺,我一樣感激您幫了大忙;成了,讓我們那位夫人在心裏割磣割磣也好啊!”說著,壓低了聲音,“您看看就知道了,活脫脫一個秋羅!”
陶媽媽長眉一揚,眉宇間就有了幾份冷凜。“我今天心情不好,你也早點回去吧!當好你的差事,別想這亂七八糟的。”
晚香氣得胸脯起起伏伏,半晌才咬著牙道:“媽媽這樣無情,也就別怪我無義了。”扭頭就走了。
陶媽媽臉色發青。
來收拾茶盅的小丫鬟看著眼裏就有了幾分擔憂:“媽媽,晚香姐姐……”
“別提那個棒槌。她現在日子不好過,狗急跳牆,被油蒙了心了。”說著,人卻突然站了起來,交待那小丫鬟,“我去去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