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晴,今天你跟我睡吧!”大太太嘴角有了笑意,“我們很久都沒有這樣說話了。”
許媽媽笑起來:“我也好多年沒有睡大太太的床榻腳了,還怪想的。”說著,出去叫小丫鬟卷了鋪蓋進來。
此時,暖閣正熱鬧著。冬青朝著濱菊使了個眼色,悄悄回了綠筠樓。
“……大太太是午睡後接到大老爺來信的,沒一盞茶的功夫,西府的三奶奶來商量大太太祭田的事,進去通稟的是杜薇。”冬青和十一娘圍著火盆坐著,“那天正刮著北風,不知道誰把樓梯間後麵的窗欞給打開了,她進的時候,板簾打在了門框上,哐當響得厲害。大太太當時就一個茶盅砸了過來,差一點就砸在杜薇的頭上。”
羅家在老太爺手裏曾經分過一次家,老太爺分了原來羅府的東院,老太爺的一個堂弟分了羅府的西院。大家就東府、西府的叫著。
十一娘用火鉗拔了拔火盆裏燒得紅彤彤的銀霜炭。
也就是說,大太太接到大老爺來信後,生氣到牽怒於撩簾的小丫鬟。
“接到大爺的信是在吃了晚飯。”冬青整理著自己聽到的消息,“因為大太太下午發了一通脾氣,大家都戰戰兢兢的。當時是翡翠在一旁服侍,接到信後,大太太捏著信什麼話也沒說。起身在屋子裏走了幾圈,然後就叫人去請了許媽媽來。兩人單獨在屋裏說了大半宿的話。”
十一娘愕然。
難道大太太是那種越遇到大事越冷靜的人?或者,是自己猜錯了?不,就算是自己猜錯了,大姨娘和二姨娘難道也猜錯了?吳孝全家的,難道也猜錯了?
想到這裏,她不由起身在屋子裏踱起步來。
這次宴請,本來就是個試金石。五娘、十娘、十二娘的態度都和平常一樣。不尋常的是吳孝全家的和落翹——兩人都太熱忱,偏偏這兩人又都是最能揣摩到大太太心思的人。特別是吳孝全家的,她自己在內院行走,與各房各屋都交好。丈夫又是羅家大總管,管著羅家對外的一切事務。有什麼事,她的消息應該是最靈通的……
十一娘不由停下了腳步。
“吳媽媽呢?吳媽媽有沒有什麼特別的舉動?或者,說了什麼奇怪的話?”
冬青微怔,低頭沉思半晌,遲疑道:“吳媽媽一直在聽我們說話……”話說到這裏,她突然一震,“對了,酒吃到一半,吳媽媽讓我陪她去淨房。她嘟著嘴和我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
十一娘不由走過去坐在了冬青的身邊。
“說了什麼話?”
見十一娘神色緊張,對吳孝全家說的話這樣重視,冬青想了一會,把吳孝全家說的話原原本本地重複了一遍:“她說:還是在這裏快活。回到家裏,常常是一個人,冷冷清清的。我們家那口子,每天忙著拆了東牆補西牆,看我一眼的功夫都沒有。偏偏是討好了這個,就得罪了那個。討好了那個呢,又得罪了這個。裏外不是人。這不,今一大早就被落翹傳到大太太那裏去了。回來就愁眉苦臉到現在。不像跟了大小姐去了燕京的盧永貴,幾年不見,就在燕京買了宅子,過上了京裏人的日子。這真是宰相的門房七品官啊!我呀,懶得看他那個嘴臉,借著這機會到外麵樂嗬樂嗬。免得他以為我待在內宅就沒地方玩去。”
拆了東牆補西牆……兩頭不好做人……被落翹傳去見大太太……回來後就愁眉不展……不像跟了大小姐去了燕京的盧永貴……懶看她那個嘴臉……借著這機會到外麵樂嗬樂嗬……
吳孝全家的,到底想要表達些什麼?
她們兩口子,可是大太太的心腹!
又有什麼東西值得她冒著得罪大太太的風險出頭暗示她呢?
十一娘陷入了沉思。
“後來我們回到暖閣,落翹已經走了。翡翠正在排揎連翹。”
“哦!”十一娘回過神來,“她都說些什麼?”
冬青笑道:“您也知道,她們兩人一向不對。好像是連翹當差的時候出了什麼錯,被許媽媽扇了耳光,在臉上留了印跡,這段日子都不能在人前露臉了——翡翠有些幸災樂禍的樣子。”
十一娘再一次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