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換了衣裳出來,大太太那邊的珊瑚來了。琥珀正陪著說話。看見十一娘,珊瑚上前行了禮,笑道:“十一小姐,奴婢來求您給個恩典。”
既來求人,都在心裏琢磨了一番的,有個四、五分把握才會開口的。
十一娘看她眉目帶著笑,所求之事肯定是件很容易的,遂笑道:“珊瑚姐姐有什麼事直管說!”
珊瑚就看了琥珀一眼,笑道:“您也知道,琥珀原管著大太太屋裏的衣裳首飾,如今拔到您屋裏了,她原來的差事就由我接了手。”說著,臉上露出幾分赫色,“大太太匣子幾件步搖,鑲著金絲絨放著,小丫鬟們拿出來看了,不能還原了……想讓琥珀過去看看。”
是她自己好奇,拿出來看了不能還原了吧!
十一娘嘴角含笑:“你與琥珀是一個屋的姊妹,與冬青也是相好的,有什麼事,隻管讓她們去幫忙,不用這樣客氣。”
珊瑚聽了麵露喜色,高興地給十一娘行了禮,拉著琥珀出了門。
外麵,天清雲淨,兒臂粗細的黃楊樹靜靜而立。
琥珀不由透一口氣。
“這才來了不到一天,就開始長籲短歎起來!”珊瑚見了打趣,“怎麼?想回大太太屋裏了?”
琥珀笑而不答,隻是親熱地挽了珊瑚的手臂:“多謝姐姐及時趕來。要不然,真不知道該怎麼好?”
“有什麼不好辦的?”珊瑚笑道,“你本意不過是找個借口避開,讓她們主仆能說幾句體己話罷了。就是我不來,你再尋個其他借口也是一樣。有什麼不好辦的?還非巴巴囑咐我一定這個時候來把你叫出去!這是你的好意,讓她們知道了又何妨!”
琥珀輕輕地歎一口氣:“我畢竟是中間插進去的。不比冬青姐姐和濱菊姐姐,是在十一小姐病中盡心服侍過的。有些事,還多留些心的好!”
珊瑚不以為然,聽了“噗嗤”一笑:“你呀,還真是忠心衛主。我真不知道說什麼好。你就是讓得了一時,能讓得了一世?妹妹是聰明人。那冬青比十一小姐大六歲,隻怕是等不到小姐出嫁的時候了。就算是能等得,姚媽媽吃了暗虧,不找回這場子是不罷休的。如今大太太把你拔到十一小姐屋裏,明麵上,是你吃了虧,從人人眼紅的正屋到了庶小姐的屋裏。實際上,這可是大太太對你的恩典。”說著,已語帶悵然,“不像我們,以後就這樣了。不是賞給大爺、四爺,就是配個小廝。配個小廝還好說,要是賞給了大爺、四爺,奶奶們想著我們原是服侍過大太太的,心裏又怎麼會沒有一點疙瘩。真正等到奶奶當家,我們年紀已逝,早就不知道被爺們丟到哪個角落裏了……還是你這樣好!隻比十一小姐大三歲,以後跟過去了,憑你的相貌、才情,總有幾年恩愛的日子。再生個一男半女的,後輩子也就有了個依靠……”
琥珀沒有做聲,望著黃楊樹的目光卻有些呆滯。
“也隻有姐姐和我說幾句心裏話!”她握了珊瑚的手,指尖冰冷如霜,“正如姐姐所說,到時候,隻怕我得陪著十一小姐去姑爺家了。雖說這是大太太的一片善心,可你看大姨娘生的三小姐。聽說跟過去的四個,一個病死了,一個賞給姑爺牽馬的小廝,另兩個姑爺喝醉酒送了人……就是十一小姐,隻怕也不知道自己要落在哪裏,更何況是我們這樣的人!姐姐,哪條路都不容易走!”
珊瑚嘴角微翕,欲言又止。
的確,哪條路都不好走!
她目光中閃過一絲無奈,不由摟了琥珀的肩膀安慰她:“好妹妹,大太太在我們這麼多人裏選中了你,你自是個有福的!”
語氣卻既蒼白,又無力。
看著琥珀和珊瑚出了綠筠樓,十一娘招了身邊的人說話。
“……既然大太太把她拔到我們屋裏了,那就是我們屋裏的人了。她初來乍道,不免有些生疏。大家要像親姊妹似地相待才是。”
冬青、濱菊和秋菊、竺香、辛媽媽、唐媽媽都曲膝行禮恭敬地應“是”。
十一娘就笑著端了茶:“冬青和濱菊留下,我還有幾句話要問!”
秋菊幾個曲膝行禮退了下去。
十一娘就指了身邊的小杌子:“坐下來說話吧!”
兩人知道十一娘不是講究虛禮的人,讓坐下,就是誠心讓你坐。不想讓你坐著,就不會說這樣的話。
冬青和濱菊就一左一右地坐在了小杌子上。
十一娘沉思半晌,這才低聲道:“你們兩人是我屋裏主心骨,趁著琥珀不在,我有幾件差事要你們去辦!”說著,又語氣一頓,“這幾件事,暫時你們兩人知道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