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回 失杯得杯如許根由 驚美拒美無限情節(2 / 3)

卻說周小茂偷榆出了客店以後,即問清了道路,徒步向前趕路,雖明知雲南相去有萬裏之遙,決非短時間所能走到,中間尚不知須經過多少磨難?然而省親情切,無論什麼都不在心上。隻知走一步,便和老父近一步,終有和老父見麵的一日。所以中心熙熙,神誌一點也不懈怠。

一天,他正默想著見了老父,天倫團聚後的一種快樂。忽有一騎馬,從他身邊馳過,不覺把他的思潮突的打斷,並使他不由自主的抬起頭來望一望,隻見坐在馬上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身段輕倩非凡,麵貌更是十分美麗。也正回過頭來,向他盈盈凝望著。一和他打個照麵,這少女好似觸了電一般,這騎馬也就放緩下來,竟和步行的速率差不多。於是一個乘馬,一個步行,便結了個長途的伴侶,互相並行起來。這少女卻真也妙得很,在這行走的時候,又時時的舉起一雙妙目來,向周小茂臉上凝看。然而也隻是癡癡的凝望罷了,終為一種少女的嬌羞所襲,雖神意間似乎想要和周小茂談話,卻到底沒有淡得一句話。可是在周小茂一方,經她這們的一來,不免已大有戒心了。暗想,我從前曾屢屢聽人說起,在這北幾省的道上,常有一種以色餌人的女盜,勾致孤身行客,隻要小小的一個不留神,就會墮入她的彀中。那麼小則喪財,大則喪身,事情就不堪設想了。我雖然沒有多少行李,身邊也沒有什麼財物,然而她這麼的注意著我,終究不是好事,還得加意防備才是。最好能避去了她,不和她同道行走,方是萬全之策呢,可是這少女是乘馬的,自己隻憑著一雙足步行,又有什麼方法可以避去啊?不過這少女和他並行了一程,依舊沒有什麼表示,似乎對他並不懷什麼惡意。他的所有理想,完全是出於過慮的。而他的已開未開的情竇,為這少女的溶溶妙目炫惑得一稍久,更不免有些發張起來,神情間顯然的有些心旌搖搖了。

然而他究是何等純孝,又是何等有大誌的人。—個轉念間,他的老父如何憔悴呻吟於雲南戍所之中,又現了一幅幻象出來。立時使他神誌一清,什麼竊窕的少女,什麼溶溶的妙目,一切都不在他的心中。更咬了咬牙根,自己呼著自己的名兒,私自惕勵道,小茂,小茂!你不要為美色所惑啊。你隻要稍一不慎,就會墮入陷坑,立刻奇禍臨身,便永無和你老父見麵的日子了。小茂想到這裏,又飛速的向前走了幾步,似乎要避去這少女的樣子。這少女也似乎知道他的用意,微微向他一笑,也即策馬而前。大家這樣的相纏了好多時,不覺已是落日銜山了。少女方向這輪落日望上一望,又回頭向小茂一笑,然後策馬馳去。小茂頓覺放心了許多,以為自己已脫離了危地了。

一會幾,到了一個小小村莊之中,已是暮色蒼茫,頗想找個地方下宿。正在思忖之際,忽有一個老漢迎麵走來,含笑向他說道,“相公莫非要找宿處麼?但這小村中是沒有客店的,隻老漢的蝸居中還算清潔,或者可供相公下榻。相公也願跟隨我來麼?”小茂見他臉上滿含慈祥之氣,知道並非歹人,也就點頭表示讚成,跟著他一同走去。

沒有行得一箭路,已到了那老漢的屋中。入門便是小小一個花園,穿過花徑,卻是一間絕大的廳事,氣象很是堂皇。廳後還有許多洞房曲室,看去很是繁複曲折,完全是富家的氣派。小茂昏昏然置身其中,倒不覺有些詫異起來。暗想:我起初瞧這老漢,裝束很是樸素,估量也不過是一個老農。如今進了屋中,瞧見了這種夥頤沉沉之狀,方知他是一個富翁。這真叫做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呢。此時那老漢卻早把他肅入廳後一間書室中,殷勤請他坐下,然後笑嘻嘻的向他說道:“老漢是拙於詞令的,不足伴相公清談。相公且在此小坐片頃,讓老漢去清幾個妙人兒來也。”小茂聽了此話,倒有些莫名其妙,也隻好枯坐室中,賞玩那些精美的陳設以消悶。不到一會兒,隻聽得室外起了一片很輕盈的笑語聲,跟著又是一陣香風,送進了兩個人來。小茂忙定睛一瞧時,卻是環肥燕瘦,身段不同的兩個女子。更使他十分吃驚的,這燕瘦的便是今天和他廝混了半天騎在馬上的那個少女。那環肥的,年紀似乎比較的大一些,約有二十一二歲光景。相貎雖也一般的長得美麗,隻是冶蕩非凡。而那水汪汪的一雙秋波,顧盼起來,饒有蕩意,更是足以撩人了。小茂瞧在眼中,不覺暗暗叫苦道:糟了,糟了!我今日竟墮在魔窟中了。這明明是那馬上的少女看中了我,特地設下了這個陷阱,叫那老漢騙我進來的。加之她不但是一個人,還有一個幫手。而這個幫手,比她更是來得冶蕩,我那裏還能逃去他們的掌握之中呢?那我要到雲南去省親,不是已成為夢想麼?但我那白發飄蕭的老父,或者還正眼巴巴的望我前去呢。

他正想到這裏,那環肥的,早已鴛聲嚦嚦的說道:“嘉賓遠來,有失迎迓,實是抱歉之至。現在且請在此間小住數天,讓我們一盡東道之誼呢。”說完,又舉起媚眼向小茂瞟上幾瞟,並嫣然的一笑,一壁展詢他的籍貫姓氏。小茂隻得依實奉告。並說明省親心切,萬萬不能在此耽延。這話一說,那燕瘦的依舊一言不發,隻向他睨上一眼。那環肥的,卻又笑著說道:“這是公子的一片孝心,我們怎敢再把公子強留?不過今天已是入夜,並不是趕程的時候,何妨屈留一下,且盡一夕之歡呢?”說完,又回顧那燕瘦的道:“翠妹,你且出去吩咐一下,教他們趕快把酒席送來,我們就在此飲宴。”燕瘦的嗽應一聲,就姍姍的出去了。環肥的便又和小茂閑談起來。便說起她們姓王,怙恃早失,隻有姊妹二人,形影相依,寄居在這紅葉村中。她自己名碧娥,年方二十一歲。妹子名翠娟,年隻一十有八。至於那個老漢,並非她們的親屬,不過一個紀綱之仆罷了。小茂隻唯唯的在旁靜聽著,不敢和她多兜搭。

碧娥卻又接著笑說道:“但在這荒村之中,家內僅有幾個女子,一個老仆,而沒有什麼壯男,難免不被歹人覬覦,終究不是一件事情。所以,我很願替我妹子物色一個如意郎君。萬一為求事情便利起見,姊妹二人共事一人,效學英皇故事,我們也是情願的啊。”說到這裏,又向小茂嫣然一笑。小茂倒覺得有些毛骨竦然了。一會兒,已把酒席排好,翠娟也已回進室來。碧娥便肅小茂入席,她自己和翠娟分坐左右作陪。小茂雖口飫珍饈,飽餐秀色,在表麵上瞧起來,似乎享足豔福。然他的這顆心,卻似十五上吊桶,七上八下的升降個不定。暗想,照事勢瞧來,竟是愈逼愈緊了。她竟把效學英皇的這些話,也一點不怕羞的說出,可見已胸有成見。萬一弄得不好,她竟對我強迫起來,這如何是好呢?不是耍把我一身坑送在這裏?而再要和我老父見麵,不是也永遠沒有這個日子麼?他這們的一想,更加如坐針氈了。隻是目觀鼻,鼻觀心,一眼也不旁瞬,顯著十分恐懼的神氣。碧娥瞧在眼中,倒又笑起來道:“想不到你小小的年紀,竟是這般道學麵孔。但是我們也是好好人家,並不是誘人入阱的妓女,你為什麼這般的怕懼我們呢?我勸你還是放下些心,隨隨便便的欽啖罷。”說著,又將身子靠近一下,舉起自己手中的一隻杯子,做出硬欲勸飲的樣子。這一來,可更把周小茂急壞了,忙道:“不要如此,我自己會飲呢。”碧娥便又格格的憨笑道:“好!那麼,你自己舉起酒杯來飲。否則我真要不客氣,實行灌酒紿你吃了。”小茂弄得沒法可想,隻好將酒杯舉起,攢眉一飲而盡。

可是作怪得很!小茂在這杯酒未飲以前,神誌十分清明,隻有一個遠戍雲南的老父在他心頭。眼前雖放著這們一雙如花似玉的妙人幾,他不但未有什麼留戀,還把她們當作蛇蠍一般。這一杯酒一入肚,卻大大不然了。他那時刻不忘的老父,印象已漸趨漸談,終至於模糊一片,暫時把來擱置一邊。而對於這一雙少女,卻十分熱戀起來了。暗想:我的年紀雖隻有十五歲,然而發育得早,已成了一個壯男。這種男女愛慕之情,當然是免不了的。現在既有兩個美貌女郎對我十分鍾情,甘心委身事我,我怎可辜負她們的美意呢?同時並覺得美貌的女郎,實是一般男子無上的安慰品。倘然有人甘把現成的豔福拋來,不將她們來安慰自己一下,這真是一個大大的呆子了。這們一想,這雙姊妹花,在他眼中瞧來,更覺比前來得美麗,竟如天仙化人一般,而在行動之間,也就不知不覺的有些放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