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巫蠱殺人案(三)(1 / 3)

西園裏有一家紳士名叫覃士明,曾經做過廣東的南海縣;大大的刮了許多地皮回來,並且帶回來一個廣東姨太太。覃士明的元配夫人早已去世,大兒子學詩中過一榜,四十歲上得了個半身不遂的病症,一逕在家裏守著田園。廣東姨太太也生了個兒子,取名學禮,回長沙來時才得十五歲。

學詩的兒子繩武,比學禮還要大一歲,叔侄倆便同一處讀書。學禮因為驕縱慣了,看看書本子就頭痛,所有頑皮的事盡著他的聰明去做。繩武自小是受慣拘束的,所以一心都在書上,甚麼外事一點也不知道。過了兩年,叔侄倆同赴小考;學禮不曾終篇,犯規被帖,繩武居然中了一名秀才。相形之下,士明自然要責罰學禮一頓,卻也明白是自己放縱了小兒子,便想重新的嚴加督率。

可是,學禮已經成了個散了籠頭的馬,一時突然受了羈勒免不得裝病逃學;姨太太又護在頭裏替學禮撒謊,覃士明又隻得裝些馬虎。學禮的膽子漸漸的大起來,竟自在外鏢賭烏煙的亂鬧。士明有點風聞,每夜去臥房查點,學禮總等查點過了才溜出去。有時出去早了,姨太太就替他包瞞;說禮兒有些傷風頭痛,剛才吃藥睡了,不必去驚醒他。土明見床前擺有鞋子,也相信是學禮睡了。由此學禮的膽子更大,居然成天成夜的不回來;並且交結了許多痞棍,到處尋事。

有一天,學禮和一班不三不四的人在天然台酒席館裏鬧酒。恰有士明小時同窗的朋友,又是繩武的祖嶽彭又簽也在那裏請客。學禮吃得大醉,因為叫室倌來得慢了一點,拿起碗來就砸;堂倌低頭躲過,那碗碰到屏門的玻璃上,將玻璃打穿了掉到隔壁房裏來。湊巧彭又簽正拿著早菸袋,彎腰在地上湊著煙蒂頭-火;聽得聲響剛一抬頭,碰在碗上,斫了一條口子,鮮血直流。同座的人全不答應,立刻查問是何人撒酒瘋,學禮還破口大罵道:“是老子!是覃學禮!你能拿我怎樣?”大家知道是士明的兒子,聽了這種無禮的話都氣極了,便叫帶去的跟人快快抓了過來;帶著見他的父親覃士明,倒要問問士明怎麼不管教兒子,讓他胡鬧。

又簽攔住道:“這到可以下必,我們隻去質問士明就是了。”學禮這才知道禍闖大了,嚇得不敢做聲。又簽已經被一班人拖著,紛紛地坐轎子到土明家裏去;及至學禮想要趕上前回家,已經來不及了,便躲到一家私娼屋裏藏著。

又簽一班人到了覃家,已是二更以後。士明正在那裏過癮,聽得許多老朋友一齊到來,不知何事,連忙出來;見又簽用手巾包著頭,透著血跡出來,便問是怎麼樣了?便有一位名叫張辛伯的,最是性情剛正、心直口快,搶著把天然台一回事說了,便道:“士明,你也應該管教管教世兄才是。”

士明詫異道:“恐怕不是學禮罷?他今天頭痛,早就吃藥睡了,如何會到外邊去闖禍?”張辛伯冷笑道:“然則我們這一班人都是特意來冤枉你家世兄的?我們便算是聲音沒有聽準,難道眼睛也發了花不成?”又簽便道:“士明,我也很希望不是你家學禮幹的事;你既然說他有病睡了,何不叫他出來一趟,洗清這一回事?”士明道:“正該如此!”便匆匆的往裏跑。

此時姨太太已經得了信,正在那裏發急;一見士明進來要叫學禮出去,隻急得神魂顛倒,拚命攔住道:“禮兒睡了一會,才好一點,他萬不能出去冒風。”士明怒道:“我的臉皮已經被張辛伯剝的像樣了,學禮若不出去,我在長沙城裏如何做得起人?盡管叫他冒風,我明天請郎中給他診治就是。”說著就用力甩開姨太太,望學禮的床前直奔,口裏喊道:“禮兒,你快起來!”

姨太太又追上來,一把拉住士明一拖;士明正待揭帳子,不妨姨太大一拖,仆地倒了;姨太大站不住,也倒了。兩個在地下扭著滾了一會,士明才掙紮得起來;氣喘籲籲地撩開帳子一看,隻見被頭裏蓋著幾件衣裳,那裏有人呢?登時大怒,指著姨太太罵道:“你這賤骨頭!一晌瞞得我好,將來縱容得禮兒殺人放火,你後悔也遲了!”姨太太此時也掙紮起來了,聽得士明是這麼罵,大哭起來道:“我也是恐怕老爺生氣哩!”士明跳腳大罵道:“你還要是這麼講!你怕氣了我?你簡直要氣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