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為昭登時清醒起來,說他渾身上下、五髒六腑都像是寸骨寸傷的痛;李炳榮畫了一豌符水給南為昭喝了,便到了大廳上設起一座七星壇。晚飯之後,李炳榮披散頭發,穿一件皂布道袍;腳踏芒鞋,手捧令牌,緩步登壇,踏罡布鬥。此時廳上燈火輝煌,照耀如同白晝。李炳榮便在鬥柄上盤膝坐下,守住南為昭的本命燈;守到三更時分,忽然一陣陰風吹得滿廳燈燭青黯黯的全無光亮。那本命燈的火頭忽然變成青綠色,呼呼地高起來,搖搖不定。
李炳榮默誦真言煞尾,高叱一聲敕令,眨眼之間燈火全明;隻有本命燈漸低漸小,陰陰欲絕。李炳榮口中念念有詞,輕輕地把令牌一拍;隻見一條黑影從鬥門第一星直撲到第五星鬥姆神位之前,這才停住。眾人看時,像是一團輕煙,比人影還要淡。李炳榮再三念咒,那黑影看看退到第四星,又退到第三星,又退到第二星,將近退出鬥門。突然一陣旋風,冬廳燈燭一齊吹滅;隻有那本命燈有一線青光。猛聽得一聲爆炸,本命燈奄然滅了;又聽得“撲通”一聲,眾人緊忙掌燈來看時,李炳榮倒在壇下,滿麵油血模糊。
眾人剛要上前攙扶,李炳榮恰醒了轉來;翻身爬起,便教撒壇送神。事畢,一麵洗臉,一麵對眾人說道:“怨鬼因為冤仇太深,不肯和解;喜得你們病人的壽元未絕,我再三懇求,已經答應了過三年再來。誰知另外有人暗算你們的病人,平空灑來一陣血雨,把我打下鬥壇,同時把本命燈打爆了;你們病人最多可以活過明天,我卻冤枉被他打掉了十年修養的道行。我一定要查出那暗算的人,和他理論!你們預備病人的後事罷。”說著,急忙忙的走了。
眾人進去看南為昭時,一張青白色的瘦瞼上睜著圓鼓鼓的眼睛,仰天著著,動也不動,很有些怕人。大家知道沒了指望,隻得商量他的後事,分途去了。何氏哭了一頓,何老太太勸住了,因為知道南為昭準死無疑,倒也放了心;連夜不曾合眼,覺得困上來了。喜得此時小兒子早已複元,便自去安睡,隻吩咐兩個底下人守在病房裏。
隻有南為昭的奶娘老宋媽,把南為昭領到了二三十歲,比較的有些感情;而且平日吃了南家一口閑飯,也知道感激是老東家的恩德,所以最不放心,悄悄地跑到病房裏看了幾次。
天明的時候,老宋媽又摸到病房裏來。曉色冥蒙中,隻見一個女人一晃過去,先進病房去了;趕上去看時,南為昭仍舊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兩個底下人都靠著桌子睡了,鼾聲震耳並不見有甚麼女人!心中一驚,正在思索,隻聽得南為昭大叫起來;和殺豬時豬叫一般,把一家人都叫醒了。大家擁進房來,隻聽得一片呻吟呼痛的聲音,忽高忽低,忽緩忽急,慘不可言!看南為昭的瞼和身上時,一條一塊的現出青紫的批打掐咬的傷痕來,慘不可睹!是這麼鬧了一陣才斷了氣,南為昭嗚呼死了。
李炳榮出了南家,匆匆回到家去。他家裏的人說有個甚麼傅繼祖來拜訪,明日還要來的。李炳榮也不注意,隻燒了些水,洗了個澡,誠心誠意的在祖師麵前稟告了;問了一卦,卦上說:“不許尋仇,隻可丟開手。”李炳榮謝了祖師,悶悶地睡了。
次日清早,便有一個自稱為關大雄的來拜訪,李炳榮出來相見。原來那關大雄是個眉清目秀、短小精悍的人,見麵點了點頭說道:“我對你老哥不起!”李炳榮摸不著頭腦,隻得謙遜道:“沒有甚麼!”隨即讓坐,關大雄也不客氣,坐了下來,又道:“不是我唐突!老哥,你昨日替南為昭那個淫棍向那小姐講情,未免太不知道輕重了!要不是我真有點能耐,簡直要得那小姐墮落地獄兩三年。老哥以後要施展法術,不可以不問明白底細,就胡亂的替闊人做奴才。昨夜的事,我隻打掉你十年道行,還是憐念你是無心之過!此刻南為昭那淫棍,我已經貶他到陰山後背去了!南家如果再來找你,你隻管使他們來找我。我在晴家巷等他們十天,十天之後我可不能再耽擱了。”說罷,起身便去。
這一來,嚇得李炳榮目定口呆,正要去打聽南為昭死了沒有,隻見南家囑托來請他的人,匆匆地走來,說道:“南為昭五更時候死了,死得很慘,遍身被鬼打得青紅紫腫。南家又托我來問你,你可找著了那個暗算的人?找著了可有法子奈何他?如果你能夠奈何他,南家願意出許多的錢謝你。”
李炳榮歎口氣道:“我已經見著那個人,我可沒能耐去奈何他。他現在住在北門外晴家巷裏,他姓名叫做關大雄。南家要奈何他,隻管自去,隻是無論如何不必牽涉到我身上。”來人詫異道:“你為甚麼不管了呢?”李炳榮道:“他的能耐比我大,我管不了。”來人道:“那麼南家又怎麼奈何得他呢?”李炳榮道:“你真麻煩!南家不會告他一狀的嗎?說關大雄巫蠱殺人。”來人聽了,回到南家一說,南家果照著李炳榮的話告到長沙縣。
長沙縣見是大紳士家裏的事,先到南家驗了驗屍,隨即親自到晴家巷去提關大雄。進門搜時,隻有一個二十來歲的女人在那裏,以外沒人,並且沒有一點可疑的東西。差人喝問那女人道:“關大雄在那裏?”那女人道:“我便是關大雄,你們如果是為了南為昭的事來的,就請帶我去見官就是。”
長沙縣立在門外聽了,頗為駭然,便走進屋裏去問道:“你為甚麼要害死南為昭?你是如何害死他的?”那人昂然說道:“南為昭是個淫棍!他仗著有錢有勢玷汙了我恩人的名節,又害了我恩人的性命,我所以特地來替我恩人報仇。”長沙縣又問道:“你恩人是誰?你是那裏人?”那女人道:“我恩人就是某小姐。我是古丈坪的一個苗女,寄居在浦市。大老爺若是再要問我,且到了你的大堂上再說,此刻不必再問。”長沙縣便將他帶回衙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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