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的天色透過窗欞,可見天還是蒙蒙亮的時候,手伸出被窩就有一陣寒冷,這地方冬日不容易下雪,最寒冷的時候也難得見一次,不下雪不代表不冷,那風刮在臉上就像刀子般,香薷身上的衣裳厚重得不想穿,整日躲在被窩裏才好。
蓮房曾給她的棉襖裏多絮上一層,再就是讓她遲些起來。
今年是大年初一,仔細聽果真的外頭有些聲音,而村子裏的風俗是早上小孩子滿村子跑著拜年,去年今日自己家連吃的都沒有,麥冬跟小八不也是跟著孩子往外頭去,麥冬是個孩子沒有人說什麼,小八當時雖然瘦,也不知道有沒有受到什麼白眼,他也不說這些,倒是真得了些東西,還有三兩個銅板,多的是米糕糖果之類的,在沒有吃的時候,這些東西也留了好些天。
今年小八自然沒有出門,麥冬……
想到這裏香薷也咕嚕一聲爬起來,“五姐,我也起來,等會麥冬沒準會跟著他們去拜年,我準備的那些東西可夠?”
算來差點忘記這麼一遭。
蓮房撲哧就樂了,過來幫香薷抖被褥,“你擔心什麼,昨日麥冬跟阿婆一起睡的,她說人老起得早,這時候估摸著已經在屋子裏了,不然不點燈也沒人來。”
這樣說來香薷更加不好意思,三兩下的穿好衣裳出門。
果真的見屋簷底下有七八個孩子,麥冬站在門口,“我阿婆說了,等我姐起來,你們再拜年,先吃這個!”
一個小竹籃子裏頭是阿珍婆跟蓮房用薑跟紅糖熬的,裏頭放著花生芝麻,比外頭賣得還要香一些,個個吃的津津有味,麥冬一臉的得意。
香薷定睛一瞧裏頭有個孩子是春根,大過年的自然是不會跟個孩子計較,不過想著還是不太舒服的,誰讓他家那老娘跟姐姐是個不好惹的。
其餘的好幾個,這大過年的穿得也有些破舊,她心裏了然,這多半是當初打野豬還有跟張家灣那一架,當家的漢子熬過來,手腳不太靈便,日子過得就比別人難一些。
阿珍婆向來是個心善的,“小五小七。還不進來給阿婆拜年。”
蓮房跟香薷對視一笑,家裏有長輩的話,自己年紀再大都有紅包拿的,雙雙走過去磕頭說吉祥話。
“行了,嘴巴抹了蜜,阿婆要活到一百歲,還不是老妖精!”一人給了一個荷包。
香薷打開大吃一驚就要往回推。
阿珍婆虎了臉,“這東西可是能往回的。”
這重量至少也有一兩銀子,看來蓮房那頭也是如此,略一想就明白,肯定是當初交的租又讓她還了回來,雖然有些過意不去,想著日後多孝敬一些就是,阿珍婆現在也沒有地方花銀子。
“外頭還幾個都是可憐見的,有一兩個也是黃家的娃娃,以前那些事情……到底孩子沒有什麼錯。”說完看著香薷。
香薷自然明白接下來要說什麼,從那簸箕上拿著點心,由著這孩子隨便裝,一人賞了兩個銅板。
孩子拜年這樣也就算過得去了,至於這些人,特別是跟張家灣那一場傷了的人,過成這個樣子,必定也是憋屈的,都是二三十的年輕人,靠著家裏的婦人日子不說艱難還憋屈,少不得什麼時候胡思亂想。她嘴角微微翹起,黃見春不是自詡是個善人怎麼的都沒有想到他們,可見還是隻做表麵工夫的。
人心換人心,沒有人事瞎子。
在這麼一群歡呼聲之中,麥冬也跟著他們去拜年。
姐妹兩去廚房裏煎米糕,一大個瓦盆裏頭蒸熟了的,今日大家吃的都是這個。蓮房洗鍋生火,一旁放著炭盆,也要生起來。
香薷忍著冷洗幹淨蔥薑蒜這些東西,一一切碎,又加上辣椒鹵肉的汁,放在一處備用,等蓮房那頭鍋熱了先把這些東西放入爆炒,再加上雞湯,濃香撲鼻。
老大老三幾個也次第起身。
湯汁盛起來放好,香薷把米糕切成一片一片,貼在鍋裏,每個碗裏放好,讓他們自己加湯就行,一旁還有一碗辣椒,老三是個無辣不歡的,但除了他也沒人能夠那般吃,隻能讓他自己添加。
小八撓撓頭,“一大早就讓這群小崽子吵醒,麥冬去拜年了吧?七姐你要尋簸箕出來,這小子能夠兜得很,沒準我們這兩天都不用做飯。”
一人一碗吃著,身上也暖和許多。
突聽得一聲咆哮,“虧得我還準備好了紅包,要不過來就要餓死了!當大夫就不用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