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北平。
燈火闌珊。
來北平已三天了,她一直把自己浸沒在黑暗中。
其實多少年來,她一直是在黑暗裏過日子的。
隻是心裏有那麼一片光亮,照著前行的每一步路。
五年間,她來了三趟北平。
每次都是為了帶走一條人命。
這次也是一樣。
隻是一時還沒有尋到合適的時機。
或者說,是一時還沒能打消最後的顧慮。
尚有牽絆。
她需要見一個人。
消息已經送了出去,不出意外,最多再等一個鍾頭。
所以現在她就在約定的地方等了。
夢華樓。
隻認錢不認人,北平上流社會地地道道的銷金窟。
大隱於市。
她包了一間客房,沐浴,更衣,然後叫了一餐豐盛的晚飯。
周致城來時,她正悠然自得地拿小薄餅卷著烤鴨。
“天媛,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江天媛笑著看了一眼一身戎裝的周致城,“你這副打扮到這裏來才奇怪呢。”
看著開始大嚼烤鴨的江天媛,周致城麵露無奈。
幾年不見,竟還是這樣脾氣。
“你明白的,我是說你不該來北平。”
江天媛不緊不慢地吃完,擦了擦手,喝了口鴨架湯,把調羹擱下,給周致城斟了杯茶,“不好意思,現在不是喝酒的時候。”
輕輕一歎,就知道她不會正麵答他的其他問題。
除了一樣。
“說吧,要我幫你做什麼?”
江天媛含笑搖頭,“沒什麼,就是想見見你了。”
周致城眉頭一沉,“想知道些什麼就說吧,我不能停留太久。”
“你還好吧?”
微怔,周致城還是點了點頭。
雖還跟在江淮身邊,但權力地位已堪比當年江淮了。
雖然他很清楚這並不算是江天媛口中的“好”。
“還沒有家室?”
“無暇照顧,有了反而麻煩。”
江天媛聽得出,也猜得到,他這句答得並不真心。
但既然他希望讓她這麼相信,她就這麼信了。
“他呢?”
繞了一圈,她到底想要問的還是那個人。
周致城略一猶豫,答道:“位極人臣。”
江天媛輕輕搖頭,靜靜而深深地看著周致城,“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些。”
周致城蹙眉,“為什麼不親自去看看他?守官邸的那些人都不是你的對手……”
“不必了。”江天媛幹脆地打斷周致城的話,卻猶豫了一下才接著低聲道,“我已承諾他永不相見。”
輕歎,周致城道:“他對你的惦念隻增不減。”
淡淡一笑,卻帶出了歉疚之色,“他還好吧?”
“一切都好。”呷了口麵前的茶,周致城如感慨又如擔憂地道:“但人老了,精力體力總是不如從前的。”
“你在他身邊,我能放心。”
聽到這樣的話,周致城不禁道:“天媛,你真的不去……”
“城哥,”江天媛再次揚聲截斷了周致城的話,“時候不早了,我就不送你了。”
說罷,又低頭卷起烤鴨來。
一歎,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