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這樣時候,一句話就很可能決定了包括自己在內的一大群人的下半輩子。
這麼重的一句話,誰敢輕易說出來?
老大。
沒人說話的時候,誰先開口,就意味著誰說了算。
都是從蝦米混成大哥的人,這群人自然知道這樣的道理。
於是隻有短暫沉默之後,就有人開口了。
“眼下南京已是督軍的天下,跟官家坐一條船應該是最穩當的了。”
一個人開口,就有了第二個人開口的理由。
“未必。聽說袁大帥對這個張督軍的作風不是很滿意,我們今天投奔了他,難保明天他還是督軍。要是新換上一個跟他不對盤的督軍來,那時候我們可就進退兩難了。”
有反對的聲音,就有討論的條件了。
於是爭論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
直到一陣不緩不急的叩門聲讓這群人極快地恢複了安靜。
“幾位老板,上酒了。”
門開,仍是那個紅妝女子。
“陳年花雕。”女子款款走到桌前,含笑把酒壺放到桌上,淺淺道了個禮。
禮畢,卻沒有退下去的意思。
“幾位老板,”女子微頷首道,“三少爺說您幾位是小店的貴客,今日難得光臨,想要請幾位賞光看段新戲,權當是送碟下酒小菜了。”
張合年皺眉,“看戲?”
女子抬頭,媚如秋水的美目看向張合年,朱唇輕啟,嘴角微揚,“三少爺說,來的是個這些日子剛捧紅的新角。”
看看其他幾個軍火商,張合年略一思慮,道:“既然是你們三少爺的好意,那就請上來吧。”
女子仍笑道:“還要請幾位老板行個方便才好。”
出名。
從字麵上看就不難知道,出名隻能說明名字被人所知,至於這名字背後的那個人有張什麼模樣的臉就未可知了。
所以,雖已被南京城上下談論了好一段日子了,此時一副後堂夥計打扮的林莫然仍沒被人注意。
他說自己是三少爺新安排進來的,也沒人難為他。
進後院,把迷藥悄悄投進酒壺裏,親手遞給為張合年那房間裏送菜的紅妝女子手上。
然後一邊在後堂做著些雜七雜八的事情,一邊暗中盤算著時間。
隱約聽著前麵傳來的唱戲聲。
太白樓不是個歡迎喧鬧的地方,極少有搭台唱戲的時候,最多也不過是幾個清秀的素裝女子在畫屏之後撫琴輕唱一兩首雅致小調。
而這聽起來今晚分明是為哪個角特意搭的台。
誰有這麼大的麵子,能讓沈家為他破例搭台?
這個問題隻在林莫然腦海中閃了一下,便如煙雲般散去了。
日後他再想起這一刻時,偶爾也會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稍微再多花哪怕一點點的精力。
但是這個時候他的腦子裏已容不得一丁點雜念了。
專注,這是捕獵者對獵物起碼的尊重。
不動聲色地從後院穿進大堂,悄悄上樓,清楚地聽著那間包廂裏爭論的聲音從有到無。
時間差不多了。
別在腰間的槍悄悄移到手中,暗暗頂上了火。
透過窗影,隱約看到裏麵的人亂七八糟地倒在桌上。
輕推門,門被反栓著。
像是這群老狐狸的作風。
唯恐惹人注意,林莫然沒有破門而入,而是從身上取出把薄刃短刀插進門縫裏,輕輕撥開門閂。
聽到門閂落地的清晰聲音,停了幾秒,門中沒有什麼異動。
推門。
人是亂七八糟倒著的。
應該如此。
但總是有些說不清的怪異。
食指下意識扣上了扳機。
人也下意識地走進了門。
怪異。
進了門才發現,有怪異的不是眼前的這些人。
這房裏分明還有另外一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