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九點來鍾的時候,沈府早已不像是子瀟出門之時那般死寂了。
娉婷穿著睡衣打著哈欠從房裏出來,迎麵就聞到陣陣咖啡香,頓時精神了許多。回來這幾天她還
沒來得及擺弄那從法國帶回來的咖啡機,想喝咖啡的時候就隻是出門去喝上一杯。早晨起來在自
己的房子裏聞到濃濃的現磨咖啡的香味,娉婷一時興奮,頭發也沒梳衣服也沒換就跑去了餐廳。
餐桌上已擺好了培根煎蛋,水果沙拉和一大壺咖啡,娉婷走進去時,子韋正端著一盤剛出爐的巧克力蛋糕從餐廳盡頭的西式廚房裏走出來。
“三哥?!”
子韋走過來把蛋糕放到桌上,看著娉婷又驚又喜的神情,笑道:“是不是感覺還在做夢啊?”
娉婷伸手摟住子韋的脖子,叫道:“三哥,你真是太帥了!”
子韋對娉婷這樣的反應很是滿意,笑著道:“我一直都這麼帥,就是沒被你發現。趕緊著,洗把臉換件衣服吃飯了。”
“是!”娉婷幹脆地應了一聲,立馬跑回去換衣服。待她回來的時候,餐桌上又多了一碟芝士蜂蜜烤土司。
吃的東西全堆在她的麵前,子韋隻給自己切了一小片蛋糕,倒了一杯咖啡。
“三哥,你真好!你真是太偉大了!”娉婷一邊不顧形象地吃著,一邊還不忘誇這廚子幾句。
子韋拿著支叉子細嚼慢咽地吃著那塊蛋糕,笑看著娉婷享受他勞動成果時的滿足樣子,“這就偉大了啊?你也太容易滿足了吧……”
吃的半飽了,娉婷才想起來問一句,“三哥,你想起來給我做早飯了呀?”
子韋揚了揚手邊那杯咖啡,道:“我今天起得早,本打算吃完早飯到你這裏蹭杯咖啡的,誰知道你還睡起來沒完了,我就隻能自己動手了。怎麼樣,英國回來的廚子做得不比你這法國回來的廚子差吧?”
娉婷一邊嚼著烤土司,一邊頗不服氣地道:“你怎麼知道……下次,下次我做給你吃……一定比你做得好。”
子韋呷了口咖啡,笑道:“那可說好了,我可等著你這頓飯呢。”
“Entendu!(就這麼說定了!)”
九月的南京,千金難得一個灑滿陽光的午後。
恒靜園的花花草草在暖暖的陽光下靜靜地舒展著,一如娉婷明媚的心情。
跟子韋有了約定之後,娉婷就對做西點來了興致,上午子韋走後她就鑽進了廚房折騰起來。雖不及子韋那般的駕輕就熟,但娉婷畢竟還是跟法國人家認真學過幾手的,做起來也很像是那麼回事。
幾道西點折騰出來,娉婷想起了那日在恒靜園時靈玉拿給她的那幾碟江南糕點,便在下午茶時間用精美的中式食盒裝了一碟她最滿意的法式香草貓舌餅和一壺花草水果茶,叫上千兒一起去了恒靜園。
娉婷和千兒進樓裏時,冷香正要端藥上去,見到娉婷,忙招呼道:“小姐,您來了。大少爺該吃藥了,要不先給您沏壺茶,您先坐會兒?”
娉婷四下看看,道:“大嫂呢?也在樓上嗎?”
冷香笑著道:“少奶奶去庫房裏選料子去了。少奶奶說,小姐的西洋衣服雖然好看,但總歸不如家裏的衣服方便舒適,就問千兒姐姐要了小姐的尺寸,要親自給您做衣裳呢。”
娉婷聽到這話便拉著千兒直埋怨:“千兒姐姐,你怎麼都不告訴我啊,我這一時怎麼想得出拿什麼回送給大嫂呀。”
千兒笑著舉起拿在手裏的食盒,道:“這個不就是了。”
娉婷想了想道:“這禮也太輕了,我還是等回去再好好想想……”說著,對冷香道,“既然大嫂不在,就讓我替她照顧大哥吧。冷香姐姐,這藥我來拿給大哥吧,你就陪千兒姐姐聊聊天,行嗎?”
娉婷的這一聲“姐姐”叫得冷香有些無所適從,一時不知該不該讓她一個大小姐去服侍病人,但看到千兒微笑著示意她,又想起娉婷還是個大夫,便把藥給了娉婷,道:“那就有勞小姐了。”
樓上臥房裏,子軒正靠在床頭聲聲咳著,聽到腳步聲隻當進來的是冷香,直到娉婷喚了聲“大哥”,子軒才抬起頭來。
“怎麼是你啊……”
娉婷端藥坐到子軒床邊,看著連微笑都分外蒼白的子軒,不由得擔心道:“大哥,你是哪裏不舒服啊?”
子軒見娉婷微皺眉頭,問話是大夫的口吻,可看著分明還是他記憶裏那個長不大的小丫頭,便搖了搖頭,道:“不礙的,隻是不小心著涼,犯了咳喘的毛病。”
娉婷緊擰著眉頭,追問:“我怎麼不記得你有哮喘病啊?”
子軒苦笑。
自七歲那次肺癆開始,他就再也沒有一天是好過的,大大小小的病不知得了多少。府上的大夫燕恪勤給出的根本原因是氣血兩虛,需長期調養。
這一調養,就調養了二十二年。
燕恪勤是南京城裏德高望重的神醫,他若搖搖頭,那病人就等於提前進了鬼門關。隻有子軒,在他不知搖頭多少次後,竟奇跡般地熬到了現在。
他到底有多少病史,連他自己都記不清了。
子軒知道娉婷執意學醫是為了他,但也明白,這十□的丫頭怎麼能醫得好連行醫大半輩子的燕恪勤都對之束手無策的病人。
給她如此大的壓力,子軒實在不忍。
於是,子軒不願在娉婷麵前露出太多的病色,更不願讓娉婷了解他的病情。
不回答娉婷的問題,子軒向娉婷伸出手來,“你這丫頭,再不把藥給我,藥涼了我可不喝了。”
娉婷這才想起來自己手裏的藥碗,卻也不把碗給他,道:“大哥,讓我喂你吧。”
子軒搖頭直笑,“隻是咳嗽幾聲,還沒到那個地步。”說著,拿過娉婷手裏的藥碗,見娉婷還在看著他,便道,“看著我做什麼,幫我倒杯水來。”
隻是轉身去倒水的空,待娉婷拿水回到床前,子軒已把藥湯喝完了。
娉婷接過藥碗,把水遞上,道:“大哥,這中藥那麼苦,你怎麼喝得下啊。”
子軒喝了兩口水,把杯子遞回給娉婷,才道:“良藥苦口,誰讓我是個病人呢。”
娉婷認真地道:“誰說良藥就一定是苦的啊,是那些大夫們自己不動腦子。”
子軒輕笑,也不與她講理,隻道:“你倒是說說,哪裏有肯用腦子的大夫,我一定重金請來。”
娉婷雖聽出子軒在逗她,但仍認真地道:“回春堂。”接著,就把那日林莫然為她診病的事講給子軒。說罷,補道:“大哥你說,他算不算是動腦子的大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