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醞釀(3)(2 / 3)

[3]《黨史研究資料》1981年第6、第7期。又見楊雲若、楊奎鬆:《共產國際和中國革命》。

三益裏的四支筆投奔陳獨秀

且說陳獨秀在陰曆除夕——2月19日——下了那艘掛著“洋”旗的船,躲開警察的追捕,終於來到熙熙攘攘的上海,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這一回悄然潛入,上海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光臨。他叫了一輛黃包車,下榻於並不醒目的惠中旅舍。

雖然連日奔波受了風寒,有點不適,但他還是稍事休息便朝五馬路(今廣東路)踱去。

在五馬路棋盤街西首,坐北朝南,原本有一座兩開間的中德藥店。一年前,這裏改換門庭,掛上了“亞東圖書館”五個正楷大字,裝上了四扇玻璃門。門口一塊小招牌上寫著:“經理北京大學出版書籍,發售圖書雜誌儀器文具。”西邊的玻璃大櫥窗裏,陳列著《新青年》樣本,還有錢玄同的《文字學音篇》,楊昌濟著《西洋倫理學史》《倫理學之根本》,梁漱溟著《新編印度哲學概論》等書。

陳獨秀見到這些書,不由得感到分外親切。推門進去,店堂裏正坐著那回跟他同往北京、同住中西旅館的汪孟鄒。見到陳獨秀突然出現在麵前,汪孟鄒驚叫一聲:“仲甫兄!”

陳獨秀朝他搖了搖手,汪孟鄒會意,馬上帶他上樓,細細敘談。

汪孟鄒和陳獨秀是密友,都是安徽人。早在1897年汪孟鄒入南京江南陸師學堂求學以前,兩人便已密切交往,後來汪孟鄒成為有名的出版商,並與陳獨秀結為莫逆之交。

1913年,汪孟鄒聽從陳獨秀的主意,到上海開辦書店——也就是亞東圖書館。

老年汪孟鄒先生

起初,亞東圖書館坐落在四馬路的小弄堂惠福裏。陳獨秀認為縮在弄堂裏,幹不成大事,於是,汪孟鄒鼓起勇氣,盤下中德藥店的房子,總算上了大馬路。

亞東圖書館成了陳獨秀在上海的一個據點。這家書店“經理北京大學出版書籍”,便全然由於北京大學文科學長陳獨秀的關係。

這一回,已經被免除北京大學文科學長的陳獨秀,在亞東圖書館樓上跟汪孟鄒說出了自己出逃北京以後的計劃:到廣州去!

在陳獨秀看來:“廣東人民性質活潑勇健,其受腐敗空氣熏陶,或不如北京之盛。以吾人現在之是想,改造廣州社會,或輕易於北京,故吾人此行,殊抱無窮希望也。”[1]邀請陳獨秀去廣州的是章士釗和汪精衛,他們希望陳獨秀能到那裏去和他們一起籌建西南大學。因此,這次陳獨秀隻是途經上海,小住數日罷了。

在惠中旅舍住了幾天,北京警方似乎並沒有派人追捕,陳獨秀就搬到亞東圖書館來住。樓上有四間房,陳獨秀和汪孟鄒相鄰而居,有時聊天,有時看書,陳獨秀不再像旅館裏那麼寂寞。

就在陳獨秀托汪孟鄒購買赴穗船票之際,忽於3月5日接章士釗從廣州打來電報,說是因廣州政潮突起,不宜辦學,校址還是設在上海為宜,他和汪精衛不日來滬麵商。

陰差陽錯,原本隻是路過上海的陳獨秀,也就在滬滯留了。

亞東圖書館人來人往,非長住之地,何況陳獨秀倉皇離京,家眷尚在箭杆胡同居住,不知那在屋前蹲守的警察如何對待他的家眷。陳獨秀希望在上海找一處安靜的住所,接來家眷同住,而且把《新青年》雜誌編輯部從北京遷回上海。

汪孟鄒給陳獨秀出了個好主意:柏文蔚在上海的公館正空著——他被委任為“鄂西靖國軍總司令”、“長江上遊招討使”,攜眷上任——何不住到柏公館去?

柏文蔚,當年的安徽都督,陳獨秀是他的秘書長——“武有柏,文有陳”。陳獨秀如今要住進柏文蔚的公館,柏家當然一口應承。

柏公館在何處?那便是本書序章中寫及的周佛海之妻找到的第一個目標——環龍路老漁陽裏2號(今南昌路100弄2號)。那裏是法租界。

這是一幢一樓一底的石庫門房子,樓上成了陳獨秀的臥室。那兒,原本是柏文蔚用的一張考究的大銅床,一隻紅木櫃,一張大書桌,現在都由陳獨秀使用。樓下的客堂間,也就成了陳獨秀的會客室。

邵力子

陳獨秀是一位富有“磁力”的人物。在北京,他在箭杆胡同的家常常高朋滿座,李大釗、胡適、錢玄同、劉半農、沈尹默以及周氏兄弟——魯迅和周作人——都是那裏的常客。

眼下,本來頗為冷落的柏公館,由於陳獨秀的到來變得熱鬧起來。

常常坐著自己專用的黃包車來的,是《民國日報》經理兼總編、副刊《覺悟》主編邵力子。

《覺悟》副刊在當時頗有影響,與北京《晨報》的副刊、上海《時事新報》副刊《學燈》,號稱全國“三大副刊”。《覺悟》副刊登過陳獨秀的文章,邵力子跟他算是“文友”。

邵力子的家,離環龍路不太遠——法租界白爾路三益裏5號(今西門路泰和坊)。“三益裏”由王姓三人出資建造,“三人得益”,故名“三益裏”。邵力子是個大忙人,所以包了一輛黃包車,總是來去匆匆,往往在陳獨秀那裏小坐片刻,便要離去。他的雜務實在太多,不光是那張《民國日報》要耗去他大部分精力,而且他常常要到各學校發表演說。他甚至還擔任“上海河南路商界聯合會會長”之職,要參加上海市河南路商界聯合會總會的工作。他是上海著名的國民黨黨員,然而,卻傾向激進,接受馬克思主義。他曾在《民國日報》的《覺悟》副刊上發表《主義與時代》一文,聲稱:社會主義已在人們心目中有很大影響,“這決非單為好奇新的心理所促成,實在是時代潮流中已有需要這個主義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