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唯恐劉秀不信,他指了指自己胸口,大聲發誓,“李某可以摸著良心告訴你,此話絕非虛言。否則,讓李某早晚不得好死!”
“次元兄言重了,我信,我信你是個正人君子!” 劉秀聽得好生心酸,強笑著連連點頭。
“而事實,也正如李某所料。師姐入宮第一個月,就被皇後看中,選做“順常”貼身伺候。第二個月,就被皇上封為“少使”,俸祿四百石。三個月後,被封為經娥,爵比大上造。其父,其兄,也跟著平步青雲,都被皇帝封了官職。鄉鄰們提起他們原家,個個滿臉羨慕。”
李通放下酒碗,拍案擊節,刹那間,好像又變成了一個旁觀者,對自家師姐的成就,眼睛裏隻有欣賞。(注1:
順常,少使,經娥,還有後麵的婕妤,都是內宮裏的女子等級。)
然而,還沒等劉秀跟著他一道喝彩,他的聲音裏卻忽然又帶上了哭腔,“李某本以為,以師姐的聰慧,即便根基淺了些,有皇後在頭上罩著,也定然會一輩子平平安安。誰料,今年初,皇後屍骨未寒,宮內卻忽然傳出噩耗,我師姐,婕妤原碧,勾結太子謀逆,賜死。其父兄皆腰斬,棄市!”
(注:棄市,押到鬧市上當眾處死,遺體供眾人觀賞,不準收屍。)
“啊!”
劉秀被嚇了一大跳,追問的話脫口而出,“她,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勾結太子?還是,還是她不心得罪了王家某個人,所以慘遭陷害?”
“你問我,我又去問誰!”
李通抬手在自己臉上抹了一把,咬牙切齒,“我就知道,當月,太子臨被皇上以謀反罪毒死,太子妃上吊自盡。太子妃的父親,也就是下第一圖讖大師,嘉新公劉秀也跟著自殺身亡。”
“嘶——” 劉秀聽到恐懼處,忍不住用力倒吸冷氣。
原本覺得王莽隻是對百姓心狠,沒想到,此人對自己的親生骨肉,一樣狠。而太子臨,已經是王莽親手幹掉的第三個兒子。在他之前,還有兩個哥哥同樣死於非命。
“師姐和嘉新公都死得不明不白,而李某卻因禍得福!”
用手抹掉眼睛裏的淚水,李通放聲狂笑,“大概是皇上覺得嘉新公死後,他再裝神弄鬼,找不到恰當的人幫忙,就又忽然把李某給想了起來。轉眼間,李某就從五威將軍府從事,被提拔成了正三品繡衣禦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光想著,李某精通圖讖,可以幫著他一塊蒙蔽下百姓,卻不知道,圖讖這東西,從來不會謊。你可以用它騙人,就有人可以用它將真相大白於下。你騙得越多,被戳破得也越快。別人即便無法明著罵你是個大騙子,暗地裏,也會相視以目!”
劉秀終於理解,李通為何被封了高官,卻一心要造王莽的反了。對此人同情之餘,心裏對圖讖之,也多了幾分好奇。本著幹脆讓對方分一下心,暫時忘記悲傷的想法,他舉起酒碗,非常認真地求教,“圖書和讖書,弟在太學之時也曾經讀過,卻隻認得上麵的字,不解其意。聽李兄來,莫非這東西還真的能揭示機,預言禍福?而不是牽強附會,為某些有心者張目?”
“此道甚深,但起來,其實也很簡單!”
李通看了他幾眼,故作神秘地搖頭。“對外行而言,如看雲霧。但是在明白者眼裏,也許就是一層細紗。隨便一戳,便立刻透亮!”
“請李兄且為弟解惑!” 劉秀看了看外邊的連綿細雨,笑著請求。
“我早就告訴過你,心,就是民心!”
李通忽然得意了起來,拍案大笑,滿臉是淚,“銅馬反了,赤眉反了,綠林反了,如今,連我這個繡衣禦史,都恨不得立刻揭竿而起。民怨沸騰如此,意還用再看什麼圖讖?
即便有麒麟現世,鳳舞九,預兆也都一樣,大凶,大凶,大新朝,克日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