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遠客歸來自天涯(3 / 3)

“掌櫃,柴禾,柴禾不夠了!”一名夥計衝上前,拖著掌櫃的胳膊,用力朝後廚扯去,“你趕緊看看,柴禾不夠燒了,真的,再這樣下去,明就得吃夾生飯!”

“柴禾不夠燒,你們不會自己去砍?”胡掌櫃不知道今是受了刺激,還是喝酒喝暈了頭,居然連如此明顯的提醒都沒聽出來,一晃肩膀甩開了夥計,然後大聲向書生回應:“叫什麼,我不知道,但是知道他們都姓……”

“掌櫃,掌櫃,鍋漏了,漏了!”又一名夥計匆匆上前,拚命用話堵胡朝宗的嘴。

胡朝宗今卻徹底豁了出去,一巴掌推開夥計,大聲嚷嚷,“滾,自己去想辦法。當年山頭讓老子裝啞巴,老子看在俸祿的份上,不得不從。如今朝廷都一年多沒給老子發俸祿了,老子還替它遮哪門子醜?!過河的那倆王八蛋,都姓王,叫什麼我不知道,但是一個排行二十三,一個排行二十七,是如假包換的長安口音。他們帶著那麼多明晃晃的兵器,肯定不是去太行山剿匪。老子當時就懷疑過他們,後來直到恩公們出了事兒,才終於明白過幾分味道來!”

原來又是長安王家人,書生愣了愣,身上的不平之氣,頓時消失得幹幹淨淨。其他旅人,也紛紛搖頭,隨即抓起酒碗,大口狂飲。恨不得立刻將自己灌醉,也暫且躲入夢鄉,暫時不看這世間汙濁。

人的膽子大,這會兒立刻就表現了出來。當所有人都歎息著開始買醉,先前跟書生爭執的那麼酒客,反而推開了手邊陶碗。笑了笑,大聲道:“這就清楚了,英雄除得掉水怪,卻過不了長安王家這道鬼門關。怪不得近年來,各地百姓揭竿而起,綠林、赤眉、銅馬攻城拔縣,勢如破竹,原來有本事的才俊,都被王家自己殺幹淨了。剩下全是些窩囊廢和馬屁精,當然被義軍揍得屁滾尿流!”

“是極,是極,朝廷對不起英雄,現在不知道可否後悔!”

“後悔個屁,他們都住在長安城裏,義軍一時半會打不過去!

“早晚會打到,長安城裏,可不產糧食!”

大部分旅人,對朝廷早已徹底絕望,加上恨他們黑白不分,七嘴八舌地咀咒。

“可那義軍,殺起人來,也絲毫不手軟!搶錢搶糧,刮地三尺,比官府沒強哪去!”也有人在旁邊大聲感慨,恨世道太亂,前腳送走了老虎,後腳又迎來了狼群,。

“那不一定,赤眉和銅馬軍的確走到哪搶到哪,可綠林軍,據軍紀十分嚴明!” 立刻有人免費為義軍張目,大聲在旁邊反駁。

“即便赤眉軍,也比官軍強許多吧。我在路上聽人什麼,‘寧逢赤眉,不逢太師。太師尚可,更始殺我。’

這太師指的便是王匡王太師,更始就是更始將軍廉丹。這句話是,赤眉是山賊土匪不假,但他們最多就是搶點東西而已,而朝廷派來的王太師和廉將軍可就不一樣了,但凡他們經過的地方,那都是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話匣子一打開,跑題是再正常不過,幾乎眨眼之間,對義軍紀律的指控,就變成了對官軍的聲討。

“是啊,是啊,赤眉那夥人,都是活不下去才起來鬧事的苦哈哈,在我們老家那邊,聲勢浩大。但鄉裏鄉親的,他們也不好把事情做得太絕!“一個操著曲阜口音的旅人,搖著頭大聲感慨,”而官兵就不同了,都是些外鄉人。抓不到赤眉軍,卻急著向朝廷交差,砍百姓的人頭來冒充赤眉,是常有的事情,幾乎每都能聽聞!”

“可不是麼?河東那邊,也是一樣!”隻聽剛剛從黃河以北過來的旅人,歎息著大聲附和,“是防範銅馬軍,實際上銅馬軍根本沒過太行山。然後就官兵就開始讓地方助糧助餉,誰敢不給,立刻扣一個通匪的罪名!”

“再這樣下去,就不怪大夥投靠綠林了!”

一個操荊州口音的旅人,立刻大聲接過話頭,“至少他們比官軍講道理,並且看起來能成事。去年,綠林軍大敗了荊州牧,今年初,他們又火速攻入了南郡、南陽和平林,三支隊伍遙相呼應,直打的朝廷的軍隊節節敗退。如此下去,用不了五年,也許這大新朝的江山就得換……”

話到一半兒,他忽然又意識到胡掌櫃是個官員,匆匆打住。但眾人已經皆知他真正想要的是什麼,紛紛低下頭,竊笑不止。

“放心,老子就是個驛將,才不會把手伸到秀衣使者的一畝三分地兒!咱們這種不上台麵的館子,也沒有繡衣使者願意光顧!”

胡掌櫃被笑得好生尷尬,搖搖頭,大聲承諾。(注1:繡衣使者,朝廷密探,類似於後世的錦衣衛,權力極大。)

話得雖然滿,他卻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在客棧內迅速掃視。結果,不看還好,一看之後,,額頭上頓時冒出了大顆的冷汗。

他發現,就在客棧的角落裏,有一對青年男女,跟周圍眾人的表現格格不入。先前自己光顧著招呼書生、酒客和一眾旅人,根本沒多餘的精力放在這對夫妻身上。而現在,卻忽然注意到,這一對伉儷的模樣,竟與記憶中某兩張早已經逝去的麵孔,依稀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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