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的天氣實在是悶熱,他一進來時,眾人看了他一眼,又將茶水喝完,招呼著收拾一番便準備出宮了。
自上回他被燕追喝斥過之後,與他說話的朝臣便逐漸少了。
人人都拿他當瘟疫似的,避之唯恐不及。
早前雖說也有不少朝臣看他年少,與他往來的不多,但也不像如今一般,見了麵,連招呼都少打。
他苦笑了兩聲,提了衣擺進去,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院中兵部侍郎高甚卻仍是穩穩當當的坐著。
“左拾遺年少得誌,本是喜事一樁,又何故愁眉深鎖?”
兩人各自坐了半晌,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高甚才笑著向賀元慎招呼道,賀元慎一時之間沒有回過神來,好一陣才抬起頭,就看著高甚衝著他微笑,他連忙起身,收整了衣擺:
“高大人。”
高甚眯著眼睛望著溫文爾雅的青年,眼中閃過玩味之色。
這位出身國公府的世子倒是一個好利用的對象,讀了些書本,性情卻未磨煉得圓滑。
他的祖父乃是昔日楊元德門下幕僚之一,忠於楊家,當年一心一意想要保住楊氏血脈,以便將來圖謀光複楊氏尊榮,可惜費心盡力,卻使晉王血脈盡數都折了。
早年他曾與陸長元往來,商議過大事,原本是想借容塗英之手,陸長元投靠容塗英得富貴,高甚再在渤海培養自己的勢力,可哪知容塗英事未成身先死,連累陸長元也跟著沒了。
這些年他曆經兩代帝皇,可是卻一直不得重用,嘉安帝時期提撥他為兵部侍郎之後,位置便再無寸進,早前數次想要投靠秦王府,可不知為何,當初的秦王卻仿佛看他不上,秦王登基之後,他自然也沒有擁有從龍之功,地位青雲直上。
直到近來,他有意投靠謝家。
高甚想到此處,眼中露出陰鷙之色。
賀元慎不知他心裏所想,拱手作揖行了個禮:
“高大人怎麼還在此處?”賀元慎話一說出口,便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他臉上露出窘迫之色,以往與他往來的,都是書生、清貴,有話直來直往,沒有藏藏揶揶,可是與這些朝臣說話,人人話中都拐著幾道彎兒,一不小心說出口的話,聽進旁人耳中總會聽出好些意思來。
賀元慎躊躇著要解釋,隻是高甚好像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失態,也沒有注意到他的尷尬,微笑著道:
“我雖是兵部侍郎,但又不如右仆射姚老大人,是皇上心腹重臣,自然下了朝便離開了。”
說完這話,高甚看了賀元慎微微鬆懈的俊臉,嘴角勾了勾:
“隻是看左拾遺似是心事重重,所以才多嘴問上兩句罷了。”
賀元慎勉強笑了笑:“哪有什麼心事?”
他言不由衷,心中的想法都擺在了臉上。
賀元慎自幼讀書,一心為國為民做出一番大事來,可入仕之後萬事並沒有如他想像一般,如今朝裏遭人冷落,連個說得上話的人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