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
“我要見他,我要見他問個清楚!”陰麗芝被乳母抱住,還在試圖往婆子掙紮,那婆子嚇了一跳,又問了屋中下人幾句,隻是卻問不出什麼,便又匆匆回去複令了。
薛濤是天將亮時,才回來的。
陰麗芝一宿沒睡,聽到薛濤回來的消息,推開了身旁的人,跌跌撞撞便跑到門口。
初冬的洛陽清晨十分寒冷,她慌亂之下是赤著雙足出來的,風一吹來,廊下燈籠都在輕輕晃蕩,掛在梁上的銅勾在搖擺間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
下人取了鬥蓬出來,天才將蒙蒙亮,燈籠中的燈油都未燃盡,仍亮著火光。
薛濤從廊前一步一步朝門口走來,不知是不是哭了一宿的緣故,陰麗芝看不大清楚他的眉眼,卻能看到他上揚的嘴角。
他好像心情很好,穿了一身圓領青袍,頭戴襆頭,腰佩玉環,足下踩的是皂靴,玉樹臨風。
可是陰麗芝不知為何,卻是覺得一股寒氣透腳而入。
夫妻倆人都是一宿未睡,他是入了宮,而她是等得上了火。
此時見麵,他衣裳整齊,而她卻披頭散發,衣冠不整的。
“怎麼這樣就出來了?”
薛濤微微一笑,目光從陰麗芝的臉上,緩緩往她身下移,落到她一雙玉足之上,她才剛站了一會兒,腳便已經凍得發紅了。
“連鞋也未穿。”
他話裏似是透著譏諷,陰麗芝又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你進宮裏,與皇上說什麼了?”
她聲音有些幹澀,這幾年來,薛濤對她很好,事事順從,脾氣又十分溫和,從未有過忤逆的時候。
陰麗芝問了這話,薛濤也不回答,將臉別開了些,望著庭院中的景致,輕聲吟唱:
“冬夜長,殊未央,月明白露澄清光,層城綺閣遙相望。”他念著念著,自己便笑出了聲來,轉過頭問:
“夫人怎麼還沒睡?”
陰麗芝極力控製著自己渾身的顫抖,忍了心中的惶恐不安,尖聲問道:
“我問你,你進宮裏,與皇上說些什麼了?”
薛濤聽了她這樣一問,臉上笑意便越發深了些:
“一宿未眠嗎?”他歎了口氣,搖頭晃腦:
“我已經好幾年都如此了,都睡不著。”
他臉上的笑意逐漸變得冰冷,露出來的牙齒帶著森然之色,仿佛擇人而噬的野狼,陰麗芝尖聲的問:
“我問你,你與皇上說什麼了?”
他漸漸收了笑容,冷冷盯著陰麗芝看。
清晨的寒風吹刮在陰麗芝身上,可是這一刻她身體的寒冷卻及不上她心裏萬分之一。
薛濤的表情越發篤定了她心中的猜測,她前一刻還急著想要從他口中聽到答案,下一刻便覺得有些害怕聽他回答了。
世子似是猜中了她心裏的想法,又咧著嘴角笑了起來,仿佛與以往每一次和她說話時的語氣、神態一模一樣,笑著答道:
“我進宮與皇上說,陰氏及河東道都樂侯府嚴家,昔日都是與容塗英有過勾結,圖謀造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