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最熱鬧的幾天已經過去了。門口地麵上鋪滿紅色的鞭炮屑。
華雪洲推門而出,拿著掃帚在門前打掃。清晨的薄霧裏隱約傳來小孩子的奔跑聲和叫賣聲,她在越發顯得安靜的空間裏突然似有所感地抬起頭。
渺茫霧氣裏緩緩走來一個人。一個高大的、跛腳的男人。
華雪洲死死盯著那個身影,待他走得近了一些,她將手裏的掃帚往地上一扔,跑著撲到那男人的身上。
“朗博……”
徐朗博穿著軍裝,臉上還殘留著未消褪的疤痕。他什麼都沒說,隻是將華雪洲緊緊抱在懷裏,低頭輕吻她被清晨露水略略打濕了的頭發。
華雪洲突然就哭了出來。
“OK!過!”馮越廣從椅子上竄起來,“過了!全過了!”
站在他身後的演職人員全都爆發出歡呼聲。丘陽和沈傲之分開之後也笑著走了過來。沈傲之臉上還帶著淚痕,說話的時候也一直在抽鼻子。
“我真的哭了。”
向銳忙不迭地給他遞紙巾,換得美人帶淚一笑。
他和樓小衡的戲份早就結束了,今天是接到劇組殺青通知特地過來湊熱鬧的。《春月秋時》的最後,徐朗博瘸了一條腿,但終究是回來了。華家曾經聚集過的許多人都在戰事中死去,華寒江、鄭陵隻是所有犧牲者中微不足道的一個。馮越廣和編劇在結局的部分頂著相當巨大的壓力,投資方和製片人都希望有一個美好團圓的結局,但馮越廣始終堅持沒有改。
徐朗博瘸了腿是其一,鄭陵一直到最後都沒能恢複他的身份是其二。這枚潛伏多年、最後殞身的暗針,所有的資料都在炮火中被燒毀了。他唯一留下來的記錄,是徐朗博和他一起參軍的時候照的一張照片。照片上年輕的鄭陵抿嘴微笑,眼神裏全是堅定和昂然。
作為樓小衡個人,他很喜歡鄭陵的這條線。有悲有喜,豐滿生動,他知道這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角色。不過這樣的角色和故事能不能讓觀眾記住,他心裏沒底。
殺青宴上喝多了的馮越廣還跟他說了一件事。
“對了,上次拍的《師兄》,你去看了沒有?”
樓小衡想起這個就遺憾:“沒呢,等我找到空餘時間都已經下檔了,現在在等網絡版。”
“你不許看盜版啊,不然我掐死你。”馮越廣搭著他肩膀酒氣洶洶地威脅,完了之後自己想了想,又補充,“算了你也別看了,反正你那丁點兒戲份好像都刪光了。”
樓小衡:“……”
馮越廣:“哈哈哈,我就喜歡看你這種表情。艾瑪,跟你對門那個便秘臉太像了。”
樓小衡嗬嗬:“馮導你又開我玩笑。”
“沒開玩笑。”馮越廣正色道,“真的刪光了。”
樓小衡無語地扶額。這種悲傷的事情真的不需要說兩遍好嗎……
殺青宴完了之後樓小衡又馬不停蹄地趕往下一個應酬地點。
《鷹巢》的劇組和投資商正在吃飯喝酒,他免不了又喝了一點。樓小衡在《鷹巢》裏不是什麼特別重要的角色,但他是譚遼現在帶著的新人。一聽這個年輕人是譚遼手下的,身邊人的態度立刻就不一樣了,一口一個“前途無量”,樓小衡簡直聽得耳朵起繭。
說來也有趣,知道樓小衡經紀人是譚遼之後,原先還因為樓小衡一張好臉而湊近的各類猥瑣男都默默離開了。樓小衡之前就聽馮越廣提過,譚遼在藝人私生活的管理方麵特別嚴厲,藝人們也都不敢亂來。久而久之,圈裏人都知道了譚遼手裏的藝人很難沾這個事實,之後再在酒場上看到譚遼的藝人,除非是對方主動貼上來,否則很少有人會湊過去。
畢竟同樣的姿色價位,別的花一點兒小時間就能拿到手了,在譚遼的人這裏還免不了碰一鼻子灰。不是特別喜歡挑戰的人,一般都不好這個調調。
樓小衡樂得自在,酒也沒喝多少,吃飽了正好也散場,於是就告辭回去。反正譚遼說了,得體、有禮、不要得罪人就行,別的事情我來解決。
回到家裏的樓小衡睡了個飽覺。這段時間雖然沒有《春月秋時》的拍攝戲份,但是他被安排去參加了很多場宣傳活動,整天不是在飛機上就是在車裏,累得要命。
睡飽了醒來,他叫了個外賣,開始盤腿坐在地上,靠著靠墊看《鷹巢》的劇本。
看著看著,他突然聽到對門傳出了久違的鑰匙響動。
陸晃培訓回來了?
自從那個晚上從馮越廣那裏聽到丘玥的事情之後,樓小衡對陸晃的感覺就有點複雜了。
陸晃的很多東西都是丘玥教的,最出色的一部片子也是丘玥導演的,最後卻眼睜睜看著丘玥在自己麵前死去,這樣的事情換成誰都受不了。樓小衡有些明白為什麼陸晃明明有這麼好的天分和資源,卻在那間又小又破的小賣部裏呆了五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