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小衡等到他吃完,才跟在他身後進了小賣部的門。陸晃在水龍頭下洗淨了自己的碗筷,抬頭看見樓小衡還在貨架前晃蕩,於是沒理他,徑直放好了碗筷,轉身在櫃台裏算賬。
最後還是樓小衡受不了沉默,蹭過去看他算賬。陸晃其實沒什麼可算的,台風造成的物資短缺隻持續了一周,交通和電力恢複後附近的大超市正常營業,他這裏又回複了一如以往的冷清。
樓小衡的腦袋一直在他視線邊緣晃蕩,令人心煩。陸晃抬頭朝他喊了聲:“你要買什麼就快買。”
“不買什麼。”終於等到他理會自己,樓小衡抬頭笑,“就是來謝謝恩人嘛。老板你怎麼稱呼啊?”
“……陸。”陸晃頓了頓才回答他。他記得在台風的那天晚上,自己就已經把名字告訴了這個人,但顯然他沒有記在心上。
“哦哦,陸老板。生意不錯啊。”樓小衡順口說了句,伸手想去拿身邊貨架上的棒棒糖卻抹了一手灰,愣了愣之後低頭擦擦手,一臉泰然自若。
陸晃看他臉皮厚到這種程度,忍不住提醒他:“既然想謝謝我,那就付了你那天吃的那些東西的錢吧。”
樓小衡最後自然是沒有付錢的。付個毛錢啊,他身上是真的分文皆無。為了證實自己的潦倒,他熱情地翻開自己的口袋讓麵無表情的陸晃檢查。
陸晃問:“所以你過來就是為了把沒錢的口袋展示給我看嗎?”
“也不是……”樓小衡扭扭捏捏的,眼看天色愈晚,心一橫就說出了自己的來意,“老板你是個好人,再收留我一晚上行不?”
陸晃抬頭看他。和方才一般麵無表情的臉似乎多了些變化,他微微皺起眉頭,眼神在節能燈的慘白燈光裏閃閃爍爍,嘴唇一直緊抿著。樓小衡無端端地覺得有些發毛,在他差點要後退的時候陸晃又低下了頭,那種令人害怕的感覺頓時消失了。
“不行。”
“……陸老板,別這樣嘛。怎麼說都是一起睡過的交情,太冷酷了。”樓小衡隔著個櫃台朝他說,“我現在無家可歸,靠你了。”
陸晃又抬頭看他,此時眼裏沒有什麼值得揣測的神情,隻是赤裸裸地寫著四個字——關我叉事。
實際情況是,樓小衡有家,但是不能回。他孤身一人在這個城市裏生活也才一個多月時間,和一起來打拚並且致力於進入娛樂圈的兩個朋友租了間三十平的單間擠擠挨挨地住著。今天朋友甲去女友家過夜了,朋友乙則和微信搖出來的女人約炮,因為沒錢,地點直接就選在了他們住的單間裏。樓小衡在影視城外晃蕩了一天,帶著一身疲倦回家的時候才被告知今晚那張三個人一起擠的床沒自己份了。他確實無處可去,身上又沒帶著錢,連飯都沒地方吃,想來想去在這裏還勉強算認識的人,就陸晃一個。
於是他屁顛顛地就來了。
陸晃聽他講了一大堆,沒說什麼,拿起剛剛自己洗幹淨的碗筷去了隔壁王記。過了一會兒他端了碗滿是鍋巴的白飯回來,放在樓小衡麵前:“飯涼了,不過還是可以吃的。”把筷子擱在碗上,他又轉身到貨架上拿了包榨菜扔給樓小衡:“下飯吧。”
樓小衡感動得眼淚在眼框裏打轉,一句“老板……”還沒說完,手上的榨菜又被陸晃拿了回去。
“?”
陸晃看了眼包裝,嘀咕著“貴五毛錢”,然後抽了另一包看上去就比較劣質的榨菜塞到他手裏。
樓小衡不幹了:“不要這包。我要剛剛那包涪陵榨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