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陸晃先於樓小衡醒來。樓小衡蜷在冷冰冰的席子上,團成了一個圓。陸晃把被子甩在他身上,起身把一塊床板拆下來,觀察外麵的情況。
一如他所料,昨晚上砸中卷閘門的正是立在路邊的一根廣告牌柱子。根基本來就不穩的廣告牌不知被吹到了那兒,沉重的柱子也被吹倒,正好砸在了卷閘門上,硬是把門都砸得凹了下去。雨不見小,風倒是沒那麼強了,路上一個人都不見,隻有混亂不堪、垃圾亂飛亂竄的地麵。除了他們這幾個地勢較高的鋪子,路麵和人行道上已經全被淹了,目測水深能到膝蓋。他眯著眼睛仔細地看,從渾濁的水麵上看出了幾個漩渦,心道不好,下水道井蓋被衝開了,此時要是有人經過,相當危險。
陸晃盯了一會又把床板裝了回去,披了件舊雨衣走出去。王記雜貨鋪前段時間剛修了牆,沒用上的磚頭還壘在外麵,被強風刮得掉了一地。他把磚頭一塊塊地疊在已經形成漩渦的下水道口周圍,做完了才走回鋪子裏。
樓小衡已經醒了,看到他手上通紅的擦痕,把放在旁邊的藥箱給他拖了過來。
陸晃料理好傷痕後又困了,於是又躺進被褥裏。樓小衡坐在席子上看他,陸晃不耐煩地說:“躺下吧,現在又不能走,睡唄。”
樓小衡這次終於能蓋被子了,可他擺弄了幾下方位還是蓋不住自己的長腿,轉頭看到陸晃背對著他似乎已經睡著,便悄悄栽在枕頭裏,不再管了。
風勢雨勢小了之後樓小衡就離開了。臨走前他還翻了翻自己的口袋,說:“太多謝老板的收留了,我還吃了你那麼多東西,可惜身上沒錢……”
正說著,一張皺巴巴濕漉漉的五塊錢從他褲兜裏掉了下來。
兩雙眼睛同時盯著落在地麵上的五塊錢。
陸晃打了個嗬欠,彎腰把錢撿了捏在手裏:“行吧就這個數了,走吧。”
樓小衡:“……”
陸晃沒再理他,起身收拾地上的床褥和席子。等他把床板放好、席子被褥都墊好再出來,樓小衡已經不見了。這件事在陸晃心裏實在沒有留下什麼值得咀嚼的印記,他要做的其他事情還很多,件件都要精打細算。而之後好一段時間裏他都十分感激這場台風,因為全市停水停電,他小賣部裏所有滯銷不滯銷、過期不過期的東西都賣光了。
晃蕩著又過了許多天。
這一日,樓小衡走上坡之後立刻看到了路邊堆著還未收拾的腐臭垃圾。這垃圾似乎是很久之前那場台風留下的,但這裏不屬於市區,所以善後處理搞得相當糟糕。
他循著可能不太準確的記憶往前走,直到看到某個灰撲撲鋪子門口的“小賣部”燈箱後鬆了一口氣。
陸晃端著碗吃了一半的飯,蹲在隔壁王記雜貨鋪的門口,和上了年紀的老王一邊聊天一邊吃飯。他飯碗裏除了青菜就剩下半條鹹魚,老王的碗裏情況也差不多,但他聊天的興致比吃飯還大,筷子上下揮舞著指點江山。陸晃敷衍地應著,偶爾從老王麵前的小桌上偷夾兩根豆角。直到麵前莫名多了個遮光的人影,他才慢吞吞抬起頭來。
這一天傍晚陽光強烈,麵前穿著紅色套頭衫的年輕男人有一張好看又燦爛的笑臉,在夕陽下身姿挺拔,被風吹得蓬鬆的頭發雖然有點兒亂,但絲毫無損他身上飽滿的朝氣。老王連忙放下碗站起:“帥哥,買米還是打醬油啊?”
“我來找人的。老板?”樓小衡朝陸晃擺擺手。
陸晃隻瞥了他一眼,低頭繼續沉迷地扒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