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輕紗後撫琴的人,低首,無聲,修長靈活的雙指在琴弦上浮動。
一頭藍發披散肩後,並沒有像其他男子梳起來,而是很隨意的散落,灰色長袍,腰間藍色絲帶束腰。
一身普通的打扮,毫不起眼的普通人,絲毫不入其他人的眼!
琴聲,變得明朗清澈,像冷泉清清的流水,在輕柔翠綠的水藻間,在晶瑩的碎石上淙淙流過。
琴聲,低沉哀怨,如泣如訴,像一個不幸的流浪兒在訴說自己苦難的遭遇。
琴聲,忽而急驟如雷電風雨,忽而如遊絲,在空中飄呀,飄呀。
舞之人隨著琴聲變化而舞,優美、流動、一身緋色舞衣,頭插雀翎,罩著長長的麵紗,赤足上套著銀釧兒,在踩著節拍婆娑起舞。
她的舞姿如夢,全身的關節靈活得象一條蛇,可以自由地扭動。
一陣顫栗從她左手指尖傳至肩膀,又從肩膀傳至右手指尖,手上、腳上的銀釧也隨之振動,她完全沒有刻意做作,每一個動作都是自然而流暢,仿佛出水的白蓮。
台下之人俱是看呆,神魂顛倒,眼睛發直,如此尤物,摟在懷裏,豈不美哉!
一曲舞畢,緋色舞衣女子,臉罩麵紗彎身盈盈一禮,扭著腰軀便要離開,台下之人豈可放過機會,一個個圍上來刻意討好奉承,身邊跟隨的丫鬟也是手忙腳亂,嬌聲嬌喝,惹得眾人哈哈大笑,緋色舞衣女子掩唇,嬌羞,眼角瞥見奏琴師傅離去,心中焦急,臉上不變,一個個細語柔聲安慰才得以脫身,急忙向後麵追去。
持琴師傅懷抱古琴低著頭,任藍色長發附臉側,不急不緩向二樓後廂房走去。
一步一瞬間,走到兩大漢看守廂房門口,腳步微停,持琴師傅側臉,藍發劃過,露出半臉蒼白,眉梢微翹,睫毛修長,藍色雙眼閃過一抹淡色光霧隨後很快隱沒,腳步向前走去不再停留。
緋色舞衣女子急匆匆追來,兩個守門大漢見狀,打笑道:
“莫伊姑娘,追誰呢,追的這麼急?”
莫伊姑娘頓足,柳眉一豎,嬌哼,細腰一扭一擺,令兩大漢幹咽吐沫,心癢難耐:
“這又是新來的姑娘,湘姐可真是造孽。”說罷,又急匆匆向前追去。
兩大漢相視一眼,無奈,這樣的話也就是月海閣花魁莫伊姑娘能說,換了誰說都會遭到毒打和關禁閉餓兩天兩夜。
正在屋裏靜坐的詩如畫聽見門外有說話聲,急忙下床打開房門,見兩大漢正在歎息,前方一角,緋色舞衣隱沒。
“喂,小姑娘,又開門做什麼?”一大漢凶神惡煞的喝道。
就在這時,湘姐帶著丫鬟又出現,見大漢對詩如畫使厲害,上前一腳踹去,大漢踉蹌著身子剛想發怒,見是湘姐急忙換上笑臉,半躬著身像個孫子似的點頭哈腰。
湘姐直接無視,上前親熱的拉著詩如畫小手,臉上掛著和藹可親的笑容,一副我和你很親熱的模樣。
“姑娘,不會說話沒關係,隻要你能在月海閣展露頭角就行。”
詩如畫很乖巧,羞澀一笑,悄然抽出被握著的手,小心翼翼挪動身子,以免這些人碰到肩膀傷口。
“哎呦,還害羞,真是個可愛的小姑娘,好了,隻要你不跑,湘姐我會很好很好待你的,絕對虧不了你就是,秋香、秋蘭,你們兩個留下來伺候姑娘,小心她肩膀上的傷口,還有,秋月,去找大夫過來給姑娘瞧瞧。”早就發現詩如畫肩膀上的傷口,不是普通的傷,像是被利器所傷,心裏琢磨眼前姑娘也不是普通人,不過,想到彭媽媽的話,吊著的心也就放下了,一個無權無勢的小丫頭得罪權貴,能活命已算不錯,哪還來那麼多說頭。
眼見詩如畫很乖巧,湘姐得意一笑,扭身離開廂房,順便把看守房門的兩個大漢也帶走了。
樓下歌舞升華,二樓清靜無喧嘩,詩如畫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就是睡不著,陡然,門外閃過一條人影,速度很快,詩如畫一驚,急忙坐起,就在這時,二樓一陣喧嘩,似有女子哭喊,過了一會兒,喧嘩聲更大,詩如畫下床,打開房門就見秋香和秋蘭也向她房間奔來。
“姑娘,快進屋,有采花賊呢。”
二人推搡著詩如畫進屋,隨手緊緊關好門,喘息不定。
詩如畫訝異,采花賊,難道,剛才那個人影就是采花賊嗎?
折騰一晚,月海閣才寂靜下來。
詩如畫一晚沒睡,天剛剛放亮,便起身步出廂房,順著昨天緋色舞衣消失的方向走去。
二樓後麵乃是琴師和其他鼓樂師傅居住地方,一身穿灰色長袍腰束藍色絲帶的男子手抱古琴迎麵走來,滿頭藍色長發隨意披散在側,見詩如畫訝異望著他,頓住腳步,臉龐蒼白清俊,線條柔和,麵孔有點清瘦,顴骨微高,這是一張滿月般潔靜安適的臉,淺藍的眼睛安靜而淡漠,不帶一絲人氣,就像雕塑的蠟像,沒一點活氣充滿著令世間失色的死氣。
顯然,持琴師傅沒想到詩如畫會出現這裏,稍微訝異後便無聲離去,詩如畫回首,看向男子背影,心中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