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人意外的是,南牆上還有跟旁邊的房間共享的大半間落地玻璃窗,窗外是漆黑如墨的天,和對麵同樣漆黑如墨的空樓窗戶。
我把窗推開一條縫,享受一會兒微涼的夜風,然後拍拍床上的薄灰,鞋都懶得脫,直接躺下來憧憬一下未來的生活待遇。要不要租住下來還真有點糾結,但一想到明天立即要掉血的整整三個月工資,現在這七百元的小地盆就顯得無比親切動人了。
人生就要講究個性價比,既然反抗不了就要樂於和生活這鳥貨合奸嘛。我給自己找了句網上的至理名言,安慰一下飽受摧殘的白領小自尊,兩片眼皮一搭打算今晚就這麼揭過去了。
可能是晚飯沒吃餓得低血糖了,也可能是睡在陌生的地方一下子沒適應過來,意識總在半夢半醒之間搖擺,一會兒好像聽到手機響個不停,一會兒又感覺有人站在床頭輕輕呼吸。
我掙紮著想醒來,卻又跌入一個個繁複奇異的夢境中,像一場場情節破碎乖張的恐怖小電影,一會兒獨自在一座座破敗欲倒的空樓間拚命逃躥,一會兒拉著孫文豔的小手散步在血淋淋的死人堆裏,一會兒又在滿地肥蛆中翻找自己的頭……總之沒一場春光明媚積極向上,具有唯物主義正麵教育意義的。最後甚至還夢到踢蛋那家夥穿著一件猩紅的襯衫突然跑到我床邊,捂著眼睛嚶嚶嚶地哭,那腔調有多可笑就有多可笑,害我夢中都想撩起袖子削他一頓。
我沒好氣地問他:踢蛋啊,一個大老爺們跑到另一個大老爺們的夢裏來哭,你不覺得很基麼?好像我對你做了什麼始亂終棄的事一樣。你給說說有什麼企圖?
他一邊哭一邊黏嗒嗒地抹鼻涕:小陸子啊,你將來不要怪我,我也是沒辦法啊,這房子不轉租出去我就要……就要……就要……
他抖著嘴一連幾遍“就要”,就是咯不出下麵的屁。我急得抽手支起中指就往他腦門上彈了一個嘣,不過這個嘣好像用的勁太大了些,我眼睜睜地看著踢蛋那油光水滑的光頭像隻被砍斷藤的大西瓜,從頭頸上折斷後滴溜溜地滾落下地,然後也像西瓜一樣,摔得稀巴爛,紅汁白漿淌了一地板。
我日!
我大叫一聲坐起來,在一片慘暗燈光中大口喘氣。
都特麼都夢的是什麼鬼?!我定了定神,安撫失控的心跳,抬眼看屋內並無什麼異常,而且四周安靜得出乎意料。總感覺群租的地方必定會吵鬧不停,畢竟隻隔著一塊塊不足五厘米的石膏板,基本也不指望隔音效果能好到哪裏去,說不定在這屋內隨便放個屁,隔壁的人都能聽得出是E大調還是C降調出來。
但,這裏卻十分的靜,這種靜幾乎能稱上是“死寂”,靜到我都要懷疑這麼大一套房子,其實隻有自己一個人存在。
我從床上爬起來,悄悄地將門拉開一條縫。走道裏有盞燈亮著,但還感覺昏昏的,好像燈表麵積了一層不薄的灰。這種光線讓人頭暈,我瞄了幾眼後立即關上門退回床上。
門外也一片“正常”的死寂,顯然我剛才的那聲驚叫沒有引起任何關注和騷動。
這種死寂卻讓我胸口沉沉的,像壓上了一塊水泥板,說不出的怪異。拾起枕邊的手機看一眼又隻能扔下,它已經徹底沒電歇菜,連時間都顯示不了。
我將廣告衫脫下墊在床上,仰麵躺倒開始數喜羊羊,數到一百零八隻幾乎要把自己哄睡時……突然一記暖昧的聲音,透過某間屋的隔板,清晰地灌進耳膜。
“呃,哈……”
作為一個愛情動作片的長期收藏和研究者,我自然一耳朵就辨出這聲音意味下的戰況已經到何種********的地步。
有沒有搞錯?如果能具像化,我額頭上嘩嘩而下的黑線能當被單蓋了,竟然還有勇士在這種毫無隱私需求的群租房裏來個大戰三百回合?簡直無法相信這年頭的年輕人已經墮落到如此地步,我憤憤不平之後翻個身,順便將一側的耳朵正直地貼在牆麵上。
嗯,本人隻是測試一下這牆麵的隔音技術數據,一定是這樣的。
“啊啊!”又來兩聲回腸蕩氣的長吟,徹底打消先前懷疑是不是有人按捺不住深夜寂寞,不小心開了小電的公放進行豪放擼的念頭。
事實證明我是個太年輕太天真的好騷年,人家這聲抑揚頓挫的全立體環繞三百六十度的無死角配音,絕對是現場動作版下的激情產物。
顯然,這一夜前半部是恐怖片,後半部畫風突轉變那啥片了。
本人表示脆弱的小心髒再次受到了致命的暴擊,失血三千點。誰來告訴我,這丫的到底是什麼狀況?!
作為一隻明天大早要爬起的打工狗,我正琢磨著要不要數這聲聲嬌喘來代替數喜羊羊時,隔壁的動靜又嗶地改了畫風--特麼,轉刑案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