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總編輯紛紛點頭稱是,一邊思量著如何將這些指示用進自己報紙之中。有幾份小報倒是方便,找些常年混跡青樓、梨園的清客,將蒙元史寫成話本,連載在報上就行了。對於和而言,隻要刊登一些高屋建瓴的官樣文字也就可以了。
難的是那些雅俗共賞的中檔報紙,著實要費些腦力。他們的讀者往往有些辨識能力,雖然發不出更大的聲音,但在街長裏短的範圍內卻頗有些聲望。這些人不會被話本左右,也不會輕信官樣文章,最是難弄。
……
李寄一襲青衫,負手走在校園的小竹林裏,看著眼前那些激情似火的年輕學子,他的心情說不出的複雜。
他申請經費的事情,再一次涼涼了。
雖然朝廷允許像是他這樣的人,申請經費,用於研究。
可是他們文史類的學者,在圈裏卻有一句名言,十個立項九個黃,還有一個要涼涼。
國家現在正在悶頭做科研,搞大事,像是他們這樣的學者,日子就很難過。
除非上麵的恩師是大佬,肯照拂,日子可能還好過一點。
無疑,他李寄不屬於這一類人。
他都不知道自己的立項被拒絕了多少次了。
作為京師大學堂的首批地理專業的高材生,熊人霖大師的弟子,京師大學堂的授業老師,李寄的固執的申請,一次都沒通過,就連熊人霖都對他不滿。
熊人霖是個非常有才華的人,當年他治理義烏,結合中西文化,將義烏治理的井井有條。
而且他還
寫下了許多經典的著作,比如義烏縣誌,比如地緯。
兩本書都是驚世之作,尤其是地緯,大明第一本介紹東西方地理的著作。
他這樣的大學者,對李寄的看法是非常複雜的。
首先,李寄出身名門,是徐霞客的弟子,本身曆史地理文化就非常淵博,繼承熊人霖的衣缽綽綽有餘。
“地理不止是地名和地圖,也是人與自然依托共存的大環境,山脈、水流、土壤、氣候,皆是地理。”這是李寄研究生畢業論文的總綱,詳盡探討了京師地區的山水土風,被順天府和相關府縣奉為圭臬。
然而這樣水準的論文,竟然沒能獲得博士學位,也是因為與熊人霖的學術思想不符。
熊人霖大可謂是純正的地圖地名學家,對於李寄這樣的“異端”,更多還是抱著“挽回正道”的想法。
然而李寄非但沒有意識到熊教授的苦心孤詣,竟愈行愈遠,在最近更是提出了“自然地理”與“人文地理”分野,申請前往西南諸省考察蠻夷族情,大有開宗立派的勢頭。
可惜卻是邪派!
熊人霖勉強還能接受自然地理的說法,也有些後悔當時卡住了李寄的博士頭銜。然而看了李寄如今大肆提倡的人文地理,熊教授徹底怒了,你這歪門邪道,算什麼地理?
人文和地理分不開,為什麼不能算地理呢?莫非地理不是為人服務的?身為弟子的李寄就是別不過這根筋。
李寄想過自己停薪留職去一趟雲貴之地,但他家隻是尋常的小康之家,並不足以承擔這麼大一筆路費盤纏。
他也考慮過尋找商家資助,不過商家一聽是考察民情,興趣大大減弱,除非李寄還能順帶將西南的山水地圖帶回來了。
“其實你就說自己是考察西南地形地理,修訂輿圖,到了那邊不還是自己說了算?”有人給他出主意。
這未必不是個變通的法子,但讀書人養的是一腔浩然正氣,豈能在這等事上欺上瞞下,表裏不一!
“介立,找得你好苦!”
李寄抬頭望去,原來是自己的同窗好友錢繼章。他上前打了躬:“兄有何見教?”
“是有樁喜事要與兄台說。”錢繼章一邊回禮,一邊從大袖中取出一張字紙,遞給李寄。
李寄接過字紙,展開一讀,原來卻是大明地理文刊招選外派訪員的通報。
“介立,如何?是一樁喜事否?”錢繼章笑道。
李寄已經看到了最後,這招募文書上寫得分明,外派訪員是要去漠北、西域、南洋諸地考察地形,探訪民情,正是李寄所提出的包含“自然地理”和“人文地理”的“大地理學”。
然而京師大學講師職位可謂清貴,教書育人也是古賢人所為。一般而言,地理係畢業的學生,若是未能拜得教授進研究生學業,大多去了兵部職方司供職。少數地圖上有造詣的學生,也有被挖去別的學堂做講師的。
極少數人會去商號供職,雖然收入待遇遠超兵部和學堂。
大明地理文刊,雖然打著“皇明”的抬頭,說到底也隻是商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