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媛愣怔的望著周太妃，這個姑母對自己沒有什麼感情，這一點她早已經看清楚了。可即使如此，她還是無法相信，姑母能提出這樣的要求。
周太妃握緊周閔的手，祈求般喚道：“阿兄。”
看著她一臉哀傷的模樣，原本幾乎發怒的周閔的心軟了下來，他歎了口氣，低聲道：“太妃，恕微臣無法答應此事。”
“阿兄，”周太妃頓了一下，表情明顯冷了一些。但很快又恢複了那副哀戚的模樣，她垂頭低泣：“難道阿兄就這麼狠心，看著丕兒抱憾……？”
後麵的話她沒有說出來，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周閔不忍的看著周太妃，道：“不是為兄不願，而是阿媛已經和陳郡謝家——”
“阿父！”周媛忽然喚道，她知道，周閔想告訴周太妃，他已經答應了謝玄的求親。隻是她還不想讓周太妃知道這件事，沒有什麼特殊的理由，但她卻打從心底不想告訴她。
周媛慢慢走近周太妃，湊近她耳邊，輕聲道：“姑母明知聖上已經病入膏肓，為何非要阿媛嫁給他？”
她從來沒想過要嫁給司馬丕做妃子，而且司馬丕一向隻把她當做一個有用的諜者，或許，也還有那麼一丁點兄妹之情。但根本不像姑母說的那樣——他中意自己，中意到一定要再臨終之前將自己娶回宮中。
姑母為何會說謊，這樣對她自己又有什麼好處？
周媛一時還想不明白，但她非常清楚一點，她做的這一切都絕不是為了自己；甚至，也不是為了那個病入膏肓，纏綿病榻的司馬丕。
周媛的話才一落音，周太妃的麵色-一下子就變得猙獰起來，她指著周媛的鼻子喝道：“你怎麼敢對我說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話！”
周閔不解的看著周媛：“你方才對太妃說了什麼？”
“不管我說了什麼，都是被姑母逼的。”周媛冷笑著轉臉對周太妃說道：“姑母，有些事，阿父還不知道；但並不代表，我也不知道。”
周閔聽出周媛的話外音，他沉聲追問道：“阿媛，太妃是不是，做過什麼讓你為難的事？”
周媛看著周太妃，慢吞吞的問道：“姑母，我是應該告訴阿父，還是繼續替姑母隱瞞下去？”
周太妃瞪了周媛一眼，卻沒有答話。
“阿父還不知道吧？”周太妃不答，但周媛卻不準備這麼輕易放過她，她冰冷的笑了笑，對周閔說道：“當日苻生兵臨建康，要求朝廷獻出我的時候，姑母就想逼聖上答應他的要求將我送我過去。若非聖上拒絕，此刻我已經是那苻生的奴隸了。”
周閔麵色大變，他抽回自己的手，冷冷的望著周太妃：“阿媛說的，都是真的？”
對於這個話題，周太妃顯得很是不屑，她不以為意的瞥了周媛一眼，輕飄飄地說道：“後來周媛不是一樣去了長安？還不如當時聖上聽了自己的話，也省卻了後麵的那些麻煩。”
周閔震驚的後退了兩步，不可置信的望著妝容精致，衣著華貴的周太妃。他怎麼也想象不到，這麼無情的話，竟是出自她口中。
“阿兄，你就答應我吧，”周太妃重新握住周閔的手，撒嬌似得說道：“這對我和聖上都很重要。”
周閔是長子，而她是最小的孩子，所以她還沒有嫁入宮中的時候，周閔一直很寵她。即使已經過了這麼多年，她對周閔說話，還總是擺出一副小妹的樣子。
“你就沒有想過，阿媛對我，也很重要嗎？”周閔失望的看著周太妃。
“阿父何不再問問姑母，她與顏氏有什麼關係？”周媛以旁觀者的口吻說道，其實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自己也在微微的顫抖。她已經很久都沒有再去想這些事了，但此刻說出來的時候她才發現，她的心中充滿了被背叛的憤怒和痛苦。
“阿媛說的，”周閔痛苦的望著周太妃，似乎已經失去了語言的能力，他艱難的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都是真的？”
周太妃氣急敗壞的瞪著周媛，喝道：“周媛！你的話太多了。”
她叫周閔和周媛一起來見自己，就是為了讓周閔幫自己說服周媛，結果周閔卻站在了周媛一邊。
“太妃，”周閔閉了閉眼睛，幹巴巴的說道：“恕老臣無法從命，老臣前幾日已經應下了陳郡謝氏的求親。”
“你答應了，謝氏的求親？”周太妃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喝下了一整碗黃連猙獰。
周閔點點頭，望著她的眼睛，鄭重的答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