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交換(2 / 2)

桓溫這次北伐,大多數朝臣都是不看好的。但因前次他請求北伐朝廷不許,他竟私自率兵自江陵而下,駐軍武昌。這種行為令太後與朝廷眾臣大為驚懼,一麵責備他一麵又加以優待,才安撫了他。有前車之鑒在此,對於北伐一事,朝廷也不敢過於阻攔。

又過了五,六日,大軍出發的日子到了,這次謝玄也會跟著一起走。朝中任命早已下來,他被任為桓溫之弟,征西將軍桓豁的司馬、領南郡相,監北征諸軍事。

大軍會先至彭城,稍作休整後再會向藍田進發,到那裏和自江陵出發的四萬大軍彙合,共同討伐僭秦。

周府的奴婢們聽說那個樣貌和郗嘉賓不相上下,與自家女郎交好的謝幼度今日隨軍出征,都爭相想去一睹他身著甲胄的風采。

謝玄頭一次出征,連奴婢們都爭著去了,更便說周媛了。不論從兩人的交情還是別的方麵,她都該去送他。然而周媛偏偏沒有去,此刻她正坐在周府東隅的竹林裏,靜靜地彈琴。

阿奴跪坐在她身畔,想勸她又不敢打擾她彈琴的雅興,急得一頭汗。

蘭兒輕輕將一碗冰鎮酸棗漿放到阿奴手中,笑著看她飲完,又安靜地退下。她平素最怕暑熱,一到夏季便精神不振。周媛體諒她,每年夏季都盡量隻讓她做些簡單的事情。

一支曲子還未終了,周媛焚的那支安神香漸漸燃盡。雷雷地軍鼓與民眾們地高呼聲隱隱從北郊傳入竹林深處,她的心神不覺飄向遠方。雖然早已知曉他的未來,還是忍不住擔心,他在戰場上會不會受傷?他這次出征能不能順利的凱旋而歸……

啪,

隻聽這麼一聲響,周媛手指猛地一痛。

阿奴哎呦叫了起來:“女郎,您的手指流血了。”

周媛低下頭,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將琴弦彈斷了。她歎了口氣,看來自己終是定力不夠啊。

“女郎稍等,阿奴這就去喚醫師過來替女郎包紮。”阿奴說著便往外走。

周媛叫住阿奴,她抽出絲帕拭去血痕,按住傷口笑道:“這麼點小傷就叫醫師,我哪裏有那麼嬌氣。”

“阿奴可不敢大意,女郎不記得了,那次女郎隻是刮破了比針尖還小的這麼一點皮,”阿奴誇張地用手比量著說道:“謝家郎君看見了,便一疊聲的責蘭兒姐姐不小心,又催著阿奴去叫醫師。”

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原來她是想借機提起謝玄。而周媛此刻最聽不得的便是這個人,她的臉忽的沉了下來:“阿奴,你真是越來越放肆了。”

見周媛動了氣,阿奴忙跪下請罪道:“是婢子多嘴了,請女郎責罰。”她覷著周媛,小聲加了一句:“可是女郎難道不怕麼?萬一謝家郎君在戰場上出了事,女郎卻沒有去見他最後一麵,女郎就不後悔?”

周媛一下站起來,砰地一聲碰倒了她平日最珍惜的那張綠綺琴,她激動地斥責阿奴:“胡說!謝阿碣是一代戰將,他怎麼會出事!”

“女郎就這麼有信心?”阿奴小聲反駁道:“婢子曾聽過一句話,叫做世事難料。”

聲音雖小,卻分外清晰,一字一句都打在周媛心上。

周媛看著阿奴,看穿她是在激自己去送謝玄,她收攏衣擺重新坐下,道:“不許再說這件事。”

阿奴無奈,隻得乖乖的替她擺好琴。

“去取琴弦來。”

“女郎,府裏沒有預備琴弦,阿奴立刻就去大音琴莊。”阿奴眼睛一亮,做為難狀:“可阿奴是個粗人,也不懂彈琴吟詩這一類的風雅事,不如女郎和阿奴一起去吧?”

她不懂琴,但是從小陪周媛一起長大的蘭兒卻是個中裏手。阿奴沒有提,周媛也沒戳破,她自己私心裏,何嚐不想去送一送謝玄。隻是之前兩人為了謝玄出征的事在鬧氣,這幾日謝玄一次也沒有找過周媛,周媛自己也舍不下麵子。

恰好周媛相熟的那家太和琴莊旁就有一條通往北郊的路,若是時候還早,或許可以偷偷去看一眼。

帶著十數名侍衛,周媛和阿奴來的太和琴莊外,然而琴莊卻關著門。店門外大大方方掛著一條帛書,上麵用衛夫人小楷寫著兩行字:今日有事,特關門一日。

熟客都知道,這大音琴莊的主人王靜姿是位妙齡女郎,她父母雙亡,一直不曾婚配。不過雖未婚配,並不代表她是單身一人。據說她有一個青梅竹馬的相好,是一位家室清白的將軍,那將軍的父母嫌她無父無母,終日拋頭露麵,一直不同意將軍迎她過門。好在這將軍是個長情的,雖然家人多方阻撓,他還依舊堅持和王靜姿在一起。

今日大軍出征,不用說王靜姿是送她這位將軍去了。

阿奴望望那帛書又看看周媛,不敢再多說,但她的樣子已經說明了一切,她還是想勸周媛去送謝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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