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鼓敲了三下,夜已經很深了。
周媛伸了伸懶腰,自語道:“看來今日無事了?”
“女郎看看,蘭兒沒說錯吧?”蘭兒笑著服侍她歇息。
周媛看了她一眼,未置一詞。誰知才上了塌,忽聽房門吱呀一響,接著便聽見有人跌跌撞撞地進了房。
守在外間的馬頭急匆匆走來,稟道:“女郎,是阿奴。”
一旁的蘭兒如聽見甚麼噩耗似的麵色驟白,她忙又服侍周媛下榻。
周媛汲了木屐走到外間,示意馬頭先去門口守著,別讓人靠近。
阿奴一見周媛,仿佛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再也站不住,撲通一聲雙膝跪地。她簌簌發抖,麵上沒有一絲血色,表情活像見鬼了一般驚恐。
周媛為她斟了一杯酒,看著她全都飲下,才問道:“她還沒回來?”
在酒的作用下,阿奴勉強恢複了一些神智,她怕冷似的收緊雙臂,點頭道:“婢子等到她離開了才回來的,不過婢子抄了小路,所以趕在她前麵。”
“真的是她?”周媛慢慢地低聲道。
被周媛的鎮定感染,阿奴也冷靜了許多。她深吸了口氣,望著周媛的眼睛答道:“是,婢子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絕不會有錯。”
周媛兩手交握,定定地望著坐榻旁那盞燭火,誰也不知她在想什麼,也沒有人敢問。
半晌,啪地一聲,燈芯猛然炸裂出一小團燈花。周媛從沉思中醒來,拿下燈罩用金簪剔撥了撥,沉聲道:“把你看到的,聽到的都說出來。”
在周媛陷入沉思的這段時間,阿奴已經組織好了語言,她流暢地敘述道:“婢子得了女郎的吩咐,便特別留意陵兒阿姐。頭幾日都無事,直到方才,陵兒阿姐以為婢子睡下了,才出了門。婢子悄悄跟著她,見她盡挑僻靜又沒有巡夜侍衛的路走,這樣一直跟著她走到府西角蓮池後菡萏亭,她在那裏等了好一會兒小夫人劉氏才到。”
蘭兒正在收拾桌案,她疑道:“那菡萏亭周圍極僻靜空曠,並無遮擋之處,你便是遠遠瞧見了陵兒與劉氏在內,又如何能聽見她們說話?”
“不瞞蘭兒阿姐,阿奴少時曾隨兄長習武,會一點功夫。當時阿奴趁她們不注意,躍到亭子頂上,這才聽到她們的對話。”說到這兒阿奴打了個寒噤:“原來她們竟一直在給女郎下藥。”
“你聽真了?”周媛神色攸地冷峻起來,她原以為現在的陵兒至多也就是向劉氏透露些自己的事情,萬沒想到陵兒竟會對自己下藥。
“婢子親耳聽那劉氏吩咐陵兒,讓她暫且把藥停了,還說女郎這陣子性情大變,可能就是用藥過多所致。”
蘭兒手一顫,碰倒了桌案上的青玉酒杯。酒杯咕嚕咕嚕往案邊滾去,她卻恍若不知。
“當心些。”周媛按住酒杯,沉聲道。
那劉氏讓陵兒暫停給自己下藥,應該是因為自己幫珣兒爭取嗣子之位的緣故吧?她望著窗外那深深的夜色,不由暗自慶幸。幸好自己對陵兒起了疑,沒有將做夢之事告訴她,劉氏才會把自己的變化跟藥物聯係在一起,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蘭兒猛然捉住阿奴的手,顫聲道:“下得甚麼藥,下了多久?可有性命之憂?”
阿奴一臉歉意:“阿奴不知,她們不曾提及。”
周媛笑道:“傻蘭兒,若有性命之憂,我還能好端端坐在這裏嗎?”
蘭兒心下一鬆,竟一下坐到地上。過了好一會兒,才又喃喃自語道:“這怎麼可能,陵兒她怎麼會害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