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與地底有台階相連,隱約有風從地底吹來,帶著一絲涼意。
石階很長,吹過的風渀佛一聲又一聲的怪叫,讓人脊背發寒。一旁的岩壁上嵌著乳白色的珠子,在黑暗中發出幽光,照亮了前方的路。
越向前,石階越陡,緊貼岩壁,經過最窄的一段,耳邊隱隱傳來水聲。
向水聲傳來的方向望去,一座石橋赫然呈現在眼前。石橋下方,一條暗河奔湧流過,不時能看到閃過水中的銀光。銀光躍出水麵,是一條條細長的銀魚。
何寧腳步頓了一下,這樣的魚,他在荒城神殿下見過。神殿地底,兩條暗河交彙,其中一條的源頭處藏著密室和紅蜥的骸骨,另外一條,他並沒有繼續探究,直覺告訴他,除了羊皮卷,那裏還有對他很重要的東西。
“怎麼了?”
穆狄的聲音打斷了何寧的思索,何寧搖搖頭,沒有說話,望向黑暗中奔騰不息的暗河,這裏,難道同荒城下的暗河相連?
穿過石橋,前方的路開始變寬,視野也變得開闊,岩壁上除了鑲嵌珠子的凹槽,還有熄滅不久的火把。沿著火把,走到路的盡頭,一扇巨大的石門擋住了眾人的腳步。
石門上刻有繁複的花紋,與在岩洞入口處看到的石門花紋極其相似。穆狄走上前,向何寧伸出了手,藍色的雙眼靜靜看著他,目光卻變得有些不同。
兩人的掌心覆在石門之上,花紋開始發光,隨即暗淡,轟然聲響在黑暗中傳出了很遠。
石門緩緩沉入地底,石門後的一切,一覽無餘。
空曠,寂靜,一座半人高的石台突兀的立在正中,上麵是一隻精致的木盒,和強盜頭子一起逃走的女人正匍匐在石台前,在石門開啟後緩緩起身,望向何寧,目光平靜。
“您來了。”
女人的聲音依舊沙啞,像食腐鳥的叫聲。語氣中卻不再有一絲惡意,而是帶著一種釋然與解脫。
見到他,騎士們抽--出了長刀。
女人毫不在意,繼續對何寧說道:“我等您很久了。”
穆狄示意騎士們留在原地,牽著何寧走進石室。
走得越近,何寧耳中聽到的聲音便越是清晰,站定在石台前,緊盯著木盒,裏麵似乎有生命在躍動。穆狄握著何寧手的力氣突然變大,呼吸的頻率也開始加快,他能感覺到,木盒中的東西對他更加重要,渀佛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女人再次伏在地上,長發披散,正對石台,額頭觸在石板之上,“陛下,米爾斯巫女完成了四百年前立下的誓言。”
“誓言?”何寧將目光轉向伏在地上的女人,“你是巫女?”
“是的。”女人抬起頭,“我是米爾斯巫女米雅。遵照祖先立下的誓言,米爾斯世代守候在這裏,等待大巫和陛下的繼承者到來。”
見何寧皺眉,女人繼續說道:“四百年前,大巫在陰謀中罹難,趕到巫之城在帝王也死在了背叛者的手中。米爾斯的祖先帶著帝王交托的遺物,躲避著背叛者的追殺,來到了荒漠深處。”
直覺告訴何寧,女人沒有說謊,但有木蘇巫女的先例,何寧很難馬上相信她。
“請您開啟木盒。”巫女站起身,躬身後退,“這個木盒,隻有大巫與帝王的直係血脈才能開啟。“
何寧沒動,穆狄抬起左手,騎士們立刻衝進來扣住巫女的雙臂,將她帶出了石室。
“不要傷她。”沒有片刻的猶豫,一句話脫口而出。何寧愣了一下,這是他本人的意誌,還是四百年前大巫的意念?
巫女抬起頭,表情不再無波,看向何寧,露出了笑容,如蓮花綻放一般。雙手交握在胸前,深深的彎腰,帶著無比的虔誠。
保持著彎腰的礀勢,米雅站了許久,任憑騎士們持刀相對,臉上卻始終帶著笑容。
米爾斯是侍奉大巫的巫女,遵照祖先的誓言,世代守候在荒漠的岩山下。用財富聚集起來的強盜不過是掩人耳目,窮凶極惡的強盜聚集在這裏,才不會引來窺伺的目光,才能躲開背叛者的追殺。
四百年過去了,一代又一代,米爾斯人從不後悔,哪怕背負殺戮無辜者的罪孽,全族隻剩下她一人,哪怕聚集起的強盜反客為主,米爾斯的誓言依然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