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台下那番狂熱的呼喊著實讓她慌了手腳。
聽他們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那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攬月！
攬月曾是她的代號，不知何時卻又成了她的專屬。
而此刻，攬月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汙點。
這個汙點正被那些男人慢慢擴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覆蓋了整個皇宮。
在世俗輿論麵前，想抱著‘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心情繼續安然的活下去，那是不行的。
她不會天真到覺得單憑一句話，所有人就相信她不是那種願意出賣自己身體的人。
即使有人相信她，可他們想要的，還不是她這身體？
顧憐薇想要的，是沈禦軒。
隻要有他的支持、他的鼓勵，她就有了麵對全世界的勇氣。
隻要他跟她說沒關係，她便可以笑對所有人的質疑和嘲弄。
她剛剛逃得匆忙，壓根沒有注意到沈禦軒臉上的神情變化。
他現在一定覺得很奇怪吧，她瞞著他的這些東西，他會生氣嗎？
向來敢闖敢說的顧憐薇，真的感到害怕了。
她坐在那高高的樹梢上，斜斜望著星空。
他的答案，究竟是什麼呢？
他對她的溫柔來得太突然，他對她的表白來得太霸道。
這讓她對他一點兒信心都沒有，他喜歡她，究竟到了哪種程度？
會為了她拋棄一切世俗偏見嗎？
況且被宣布要立為皇後的她，被揭發了如此不堪的經曆，日後想做皇後，簡直是癡心妄想。
雖然她從未想過要坐上皇後那個位子，可是不能正正當當的陪在沈禦軒身邊，她多少會感覺失落的。
“我們的攬月姑娘一個人坐在樹上幹嘛呢，等著吳剛來接你上月亮啊？”
這時，樹下忽然響起一個令人討厭的聲音，那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顧憐薇隻往下瞄了一眼，果然，這種討厭的聲音也隻有他才配擁有。
“二皇子，你倒是很不一般啊，這樣都能被你找到。”
顧憐薇心情差到極點，可再沒心情和這沈宏泰堆起滿臉的假笑。
“當然，事情關乎攬月，我自然會比較上心。”
沈宏泰邪邪的笑著，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一分輕浮。
顧憐薇對他實在煩的很，一句話都不想再多說。
她抓了一把葉子通通扔下樹，“攬月的事也關二皇子的事了？二皇子管的事情會不會太多了點兒？”
沈宏泰被那紛紛落下的葉子落了滿肩，他卻毫不在意的笑了起來。
竟然這麼好脾氣，她不免心覺奇怪。
這沈宏泰，今天很不正常。
“若不是他們那狂熱的呼喊，我還真不知道，原來曾經轟動一時，後來又突然失蹤的花魁攬月，竟然就是你——顧憐薇。”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無論怎樣這事都跟二皇子扯不上關係才對吧。”
顧憐薇若是手中還有其他能砸人的東西，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全部砸向他的頭頂。
這個男人，實在是很有讓人天氣的天賦。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攬月，果然是惹人心動又讓人無法接近，渾身透著神秘。無可否認，對於你吸引男人的手段，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沈宏泰酸溜溜的說道，挖苦的意味盡顯於色。
顧憐薇不禁將一隻鞋踢了下去，“你到底想幹嘛，在這裏說些損我的話你就開心了、就得意了是嗎？如果是這樣，你也該說夠了，該滾遠點兒了吧？”
“瞧瞧，黃媽媽就是這樣教育你的嗎？花魁的質素可不能這麼低呀。”
黃媽媽？！
莫非沈宏泰說的是攬月樓的黃姨？
“原來，二皇子也喜歡逛攬月樓麼，老鴇都熟悉了，真是難得喔。”
她臉上帶著笑，眼中卻是印著深深的鄙視，又一個好色的男人。
沈宏泰聽了她的話，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他笑的上氣不接下氣，半天都沒有緩過勁兒來。
顧憐薇則是很不煩的瞪著他，“要笑回家笑去，別在這丟人現眼了行不？”
可她的話顯然沒起到什麼作用，沈宏泰還是一個人在那兒笑到嘴抽筋。
終於，他似乎笑夠了，停了下來。
他抬頭望著她，她低頭漠視著他。
她倒想看看，這沈宏泰今天還想說些什麼。
他這次追來，無非就是想當著她的麵，羞辱她，讓她感到難堪而已。
試想，她怎麼能隨便如了他的願呢。
就算心裏再不爽，再不開心，在他麵前她依然是那般無所謂的樣子。
“你說的沒錯，我和攬月樓的老鴇確實很熟悉，不僅如此，我和攬月樓裏的姑娘同樣很熟悉。”
“說的盡是廢話，如果不是留戀那的美色，難不成還是愛上老鴇的那張老臉。”
沈宏泰沒有反駁，他隻是仰著頭看她。
“顧憐薇，你知道嗎？你現在的高傲，隻會讓我覺得很可笑。”
顧憐薇沉默不語，不想再理會他那瘋言瘋語。
可她沉默了，他卻不打算放過她。
他殘忍的笑著，“顧憐薇，你可知道，攬月樓的老板——就是我。”
顧憐薇手下一軟，差點兒從樹上摔了下去。
攬月樓……是他的……？
她從來沒有關心過攬月樓的所有者是誰，她隻關心每天賺了多少錢，而她能分到多少。
“怎麼，驚訝麼？”
沈宏泰把她的表情變化看在眼裏，一切都似是在他意料之中。
“我當初聽黃媽媽說她找了位絕色傾城的女子，學東西學起來特別快，無論是什麼事情都難不倒她。並且短短數月便超過了前任花魁，奪下了攬月的名號。我還覺得奇怪，究竟是怎樣的女子，讓她如此讚不絕口。”
“不過那時候我忙著宮裏的事兒，根本沒時間出宮去看。直到一段時間之後，我得到消息，說你逃走了……”
“你知不知道你這一逃走，黃媽媽費了多大的功夫才搞定那些欲火焚身的男人們？”
顧憐薇緊咬著下唇，保持著沉默。
她不知道該回他什麼，無論她說什麼，得到的都隻會是嘲笑和鄙視。
這個男人，已經將她和攬月樓其他姑娘混為一談。
他今天，就是來腳踏她的尊嚴的。
“好不容易搞定了他們，但攬月這個名字，卻變成了你的專屬。我攬月樓裏多少姑娘為了爭攬月這個名字，費盡心機、明爭暗鬥，付出多少東西才能夠得到它。而你，連麵都沒露一次就搶走了它。”
“二皇子，你到底想說什麼？”
顧憐薇皺著眉頭，忍不住問道。
“想說什麼？嗯……其實我是想說，原來高傲得像個孔雀的顧憐薇，曾經也不過是我手下的一個玩物，一個專供男人娛樂的妓女……”
他的話並沒有激怒她，她隻是悠悠的看著他。
“是麼？我並不這麼認為，供人娛樂的是其他有胸無腦的女人，甘願出賣自己身體的女人。而我，隻不過是用我的才藝來換取他們口袋裏的銀子。如果你拿我跟她們相比，我也不會因此而覺得有一絲委屈，因為你根本不懂，我也不用你懂我。”
沈宏泰卻是被她的話激怒了，“顧憐薇，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能耐在這裏玩清高。是，你暫時沒有出賣你的身體，沒有被那些男人沾染，可那隻是暫時。等到你被沈禦軒拋棄，你失去了財富、失去了強大的靠山，你早晚還是會走上那一條路。”
顧憐薇早已對他的話產生免疫，她的人生，沒有人會比她更清楚。
至於沈禦軒，他的答案也輪不到這沈宏泰來替他轉答。
顧憐薇毫不示弱的回敬他。
她實在見不得他那自以為是的樣子，也許他以為她曾經是他攬月樓裏的一員，她就會覺得自己低他一等了。
可是他錯了，曾處在攬月樓的時候她連他的麵都沒有見過，更何況現在她早已離開攬月樓，這曾經的沒見過麵的老板，對她來說，已經什麼也不是。
“我可不是胡思亂想，我是一個男人，和沈禦軒一樣的男人。男人的想法，難道你會比我更清楚嗎？”
沈宏泰自信滿滿的模樣真讓她有種想撕破他臉皮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