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憐薇站在後台冷眼旁觀,她們,縱是明白自己多有才華,也不過是甘願成為男人們的附屬品。
即使她們再努力,也不過是為了今後榮華富貴的生活。
也許在這個時代,她們是對的,盡力為自己爭取盎裕的生活,是對的。
可當她們年華褪盡,美麗不在的時候,是否會覺得自己,寂寞難耐呢?
沒有能讓自己為之狂熱的理想,在她看來這個人生就不會完整。
可這樣想著的顧憐薇忽然驚覺,自己雖然不像她們那麼勢利,可她也沒有能讓她為之奮鬥、為之狂熱的理想。
這樣的認知,讓她感到一絲無助。
自從來到這個時代,擺脫了爸爸那無止境的要求,她完全放鬆了自己。
她不願再過以前那樣沒血沒淚的生活,她希望自己能放慢步子,享受生活中的樂趣。
可是這樣的她,不也是靠著別人生活。
在外人看來,她不也像是沈禦軒的附屬品麼?
嗬……
顧憐薇扯起一絲落莫的笑。
她和她們,終究是有差異的。
因為她選的,是她喜歡的人。
而她們,卻是等著被人家選。
眾女子的表演已告一段落,顧憐薇抱著七弦琴上場。
她剛出現在舞台,華太子那雙眼睛就直直的盯著她瞧。
顧憐薇將琴放在前麵的小桌上,向台下微微一笑,這才坐了下來。
她沒有多想,兩手撥動,彈起了曾在攬月樓裏演奏過的曲子。
畢竟她在攬月樓裏呆了數月,想靠著彈琴就擋住外邊那些男人的色心,那定是要下些功夫的。
她學過的曲子,幾乎每一首都在那裏彈奏過。
除了《笙月》。
那是唯一一首不能在攬月樓裏彈奏的曲子,卻是她最喜歡、也練得較好的曲子。
她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私下裏悄悄的彈唱。
而現在,《笙月》已在比賽時被她彈奏過,她隻好挑了另一首曲子。
雖然不及《笙月》,卻也算的上是經典。
她漸漸閉上了雙眼,憑著觸感彈奏著那熟悉的曲子,她的指法熟練到完全不用看琴也不會彈錯一個音符。
顧憐薇像是忘記了周邊的一切事物,她盡情的彈奏著。
那一個個美妙的音符隨著空氣傳播到很遠的地方……
好久沒有這麼盡情的擺弄琴弦了,她忽然發現,除了那些爸爸強加於她身上、逼她學習的東西,她還是有自己的愛好的。
她的愛好,便是彈琴。
區區一柄七弦琴,卻可以勾起她心中無限的鬥誌,讓她渾身充滿力量。
借著琴音可以抒發自己的情感,以前她不相信,可是此刻,坐在這個被眾人關注的位置,她卻能毫不在意他們貪婪、動情的目光,彈奏著她心中的樂曲,將她的心情也一並傳出。
這感覺,真是說不出來的舒服。
她彈著、彈著,竟然再也停不下來。
彈完了一曲,又開始彈下一曲。
暫停了這麼久的樂章,像是忽然被人開啟。
顧憐薇越彈越開心,越彈越得意。
她為自己找到了熱愛的東西而感到開心,她為自己能將它發揮到極致感到得意。
她足足彈了五曲,直到感覺自己的手指再也承受不住琴弦的折磨,她才依依不舍的停了下來。
台下鴉雀無聲,那過份的安靜讓她感覺周身不自在。
顧憐薇正準備站起來,卻忽然聽得台下某個角落發出一個驚喜的顫音,“攬月!是攬月!”
那幾個字像是一個不定時炸彈,瞬間將台下人的心裏炸開了花。
原來鴉雀無聲的他們一個個都像是突然複活了,發出一聲聲激動的尖叫聲。
“真的是攬月嗎?”
“那琴聲的確隻有攬月才彈得出來啊。”
“攬月,那個憑空消失的花魁嗎?”
“攬月,再來一曲、再來一曲!”
台下的官員們竟然不顧皇上、皇後們都在場,都大聲的對顧憐薇喊話。
顧憐薇被他們這一喊,頓時呆住了。
她楞楞的看著台下激動不已的男人們,與其說呆住,不如說是被嚇住吧。
他們,認出她了?
憑著她的琴聲,就認出她了?
顧憐薇內心苦笑不已,她不知道她的魅力居然有這麼強大,明明已經消失了大半年,這些光顧過攬月樓、光顧過她的男人們,竟然都還分辨得出她的琴音。
顧憐薇掃了一眼坐在前麵的皇上、皇後以及皇上身邊的沈禦軒,他們都奇怪的看著她,似乎想要她給個答案。
她手微微一顫,觸動琴弦,發出一聲毫無意義的琴聲。
台下立即安靜了下來,那些曾經聽過她彈奏的、聽說過她名聲的男人們,他們此刻看她的眼神,好像恨不得將她剝個精光。
再也無法忍受這種貪婪眼神的顧憐薇,一句話不說便走回後台,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裏。
沈禦軒第一個衝到後台,卻已不見顧憐薇的蹤影。
台下議論聲一片,沈顏憂心的看著空空如也的舞台,耳邊傳來皇後酸溜溜的話語。
“原來皇上喜歡這種青樓女子做自己的兒媳,早些跟本宮說的話,本宮可能幫太子找到不少這種貨色。”
沈顏臉色一沉,怒道:“皇後,還不知道事情真相如何,別妄下定論。”
“嗬……皇上,這攬月姑娘的事情,本宮也有聽說一些。從青樓裏逃出來的姑娘,再相貌出眾、才藝非凡,她也是個卑微的下等人,甚至連下等人都不如。她想做皇後,可要看看當朝元老們同不同意再說了。”
剛剛從後台折返的沈禦軒聽到皇後這番話,他瞪向皇後,冷冷的說道:“就算皇後娘娘再怎麼詆毀顧憐薇,這皇帝的位子也輪不上大哥,不是麼?”
皇後被沈禦軒激的手不停的抖著,她指著他的臉半天說不出話來。
身為皇後的她,為沈顏生下的兒子卻不被看重。
這是多麼大的恥辱,是她心中永遠的痛。
現在連皇位都已確定要傳給沈禦軒,她是何等的絕望和憤怒。
沈禦軒殘忍的笑著,眼中帶著嗜血的光芒。
“不要試圖觸犯我的底線,否則,後果自負。”
他看著皇後,也看著他的大哥和其他憤憤不同的皇子們。
所有人都看見了他這不同尋常的模樣,他這樣子,就好像隨時會大開殺界。
無論對象是誰,他都能毫不猶豫的下手。
這樣的他,很讓人害怕……
皇後心裏涼涼的,當初的憤怒已被他的眼神冷卻,她惶恐的看著這熟悉又的孩子,這曾經讓她覺得軟弱不堪、一無用處的孩子。
他究竟想做什麼?
沈顏伸手欲拉住沈禦軒的衣服,豈料右側腰部忽然受到重擊。
那鑽心的疼痛讓他痛呼出聲,原本伸出的手也迅速垂下。
聽到沈顏的呻吟聲,離他最近的沈禦軒和皇後看向他時,他腰部的衣裳已被鮮血染紅了一大片。
“皇上,皇上您怎麼了?”
皇後扶著沈顏驚叫道。
沈禦軒抬頭,剛好看見正往衣袖裏藏刀的沈毅民。
沈顏緊緊抓住沈禦軒的手,“軒兒……軒兒……”
“我在。”
沈禦軒一邊命人去找太醫,一邊扶起沈顏。
他推開皇後那雙肮髒的手,狠狠的瞪了沈毅民一眼,這才扶著沈顏離開。
到了乾洪宮,沈顏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床中央,可他的手依舊抓著沈禦軒不放。
“太醫很快就來了,放心,會沒事的。”
看著沈顏冷汗淋漓、痛苦萬分的模樣,他終究是有些於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