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官又報稱聖上惑番酒乃熱藥錨成。能仿人性命,特令權昌帶了四個太醫前來診脈。梁相接入坐下,權昌曰:“奉旨因酈相誤飲番酒,恐傷精力,準其靜養三天,兩後進朝。”兩位太醫曰:“番酒恐是熱薊椒酒,足傷人命,必須診脈看吉凶,方好進宮繳旨。”梁相令家人連內,著婦女都退譴。家人進去,停了一會,回曰:婦女們已俱退,請太醫入內診脈。”梁相請太醫同權昌進內房。太醫診脈畢,又看了麵容,對粱相曰:“令婿六脈調和,麵帶醉容,這明是酒醉,過後自愈,不必多慮。”梁相曰:“隻因小婿從來未曾酒醉,故令人恐懼。”太醫曰:“這又何難。”遂吩咐隨從人等取生甘草、半夏和鵝毛管到來,並令隨從將此二物研細為末,用鵝毛管吹入酈相兩鼻孔中。停了一會,隻見酈相翻身,口中連叫曰:“臣已酒醉,叩謝太後深思,就此回府。”言訖,翻身向內睡去。太醫曰:“不妨,酒醒後便無恙,我等好回宮繳旨。”梁相稱謝不已。太醫上轎,權昌上馬,各自辭捌而去。眾婦女仍入內伺候。孫氏健見酈相穿靴,乃曰:“孩兒穿著靴襪,如何好睡,須要脫下。”素華連忙止住曰:“不可,他的衣襪不許別人代脫。前日我替他脫下靴襪,被他埋怨了幾天,婆婆切不可脫。”孫氏尋思:年少高官,怪不得執性。景夫人曰:“今既診脈明,是酒醉不妨。令女婢在別房煎人參湯藕圓龍眼湯,侯賢婿酒醒服下。”吟咐女兒,小心照顧,我等可各安寢。眾人各退出去。
素華閉門坐侯,至三更時分,酈君玉轉身來,睜眼蘇醒曰:“好醉得利害。”素華大喜曰:“小姐蘇醒了。”酈相坐起身來曰:“我為何回來的呢?姊可說與我知。”素華曰:“小姐今日醉得令我心膽俱裂。感蒙皇息,四太監護送,又著值殷官執刀,恐掀被冒風,膽敢掀被者便要砍斷其手指,弄得滿門懼恐。及大醫診脈,吹甘草及半夏末,方才得醒。”逐一說明。酈相驚曰:“我平且千杯不醉,記得太後隻賜三杯甜酒,題讚已覺沉醉,太後令宮女扶進清屜閣,其餘俱不知道,想定做出許多的驚人事來。這三杯酒莫非是蒙汗藥麼,不然何至這等大醉?”素華曰:“太監說那酒是西洋番進貢,名喚玉紅春,宮中曾經試過,最善飲者隻吃二杯便醉倒,一晝夜方得蘇醒。難得你果然量大,吃了三杯,三更便醒。”言訖開門,喚女婢取香茗來解渴。”酈相暗驚,莫非太後設計,緣何偏賜番酒?時女婢已送茶來,素華仍把門關上。酈相吃茶畢,即便下炕,到馬桶上小解,兩腳覺得寬鬆,好像失脫繡鞋,吃驚不小。連忙上炕,脫下雙靴,雙手把腳一捏,覺著裏麵寬鬆,知已失脫繡鞋,一時嚇得心膽俱碎,麵如土色,並不言語。素華慌忙間曰:“小姐有甚大事,如此驚惶?”酈相尋思,如果實說,反累素華驚恐,有何益處,即答曰:“並無甚事,不須多疑。”素華曰:“小姐智慧過人,如此失態,定是傷身大事,何不說明,互相商議,否則說尋不明,豈不猶視昏鏡麼?”酈相冷笑曰:“實無甚事,姊姊不必多疑。”言訖沉思,聞得皇甫少華緩期完親,由其母親入官啟奏的,定是通知皇後,設計懇求太後敷畫賜酒,乘醉脫靴。記得帝問我能飲三杯甜酒否?這是暗點機關,奈何當時不悟,中其計中。及我欽酒之際,帝又呆看一會,若有相憐之意。仔細思量,必在沉醉之後;被宮女脫靴,立把繡鞋取去。帝心存暖昧,為我瞞過,故特賜摯扶送回,又恐揭被窿出破綻,特差值殿官執刀相送。若非聖上偏心,我焉能安然回來?可恨少華每事不與我商酌而行,專用硬法,恩將優報,悔我當年提拔了他,今反養虎始害。既已敗露,叫我如何設法呢?
原來酈相乎日辦事謹慎,費心勞神,積成血病,今又一時忿恨,血湧上心,忍耐不住,吐血數口,於是心內昏沉,頭垂亦不登朝,下得炕來,即到偏殿批案,一一心隻想著酈相。莫道天子不能批案,連飲食亦無心去吃,真是滴水不能下喉,欲令權昌前去逮風,又恐難朔自己的心事,萬轉千回,忽見狂風拐地,天將下雨,又轉一念曰:不如自己假作太監,前去好好說明自己的情意,又不至泄露,豈不是好主意?”已定,即對權昌曰:“朕欲探望酈相,恐百官知道,多所不便。爾可取爾的衣冠並雨衣雨帽前來,待洪扮作小監前去,方能無人知覺;並備一匹馬來。”權昌領旨入內,暗笑鳳流天子為著色欲,連風雨都不怕了,即去取了衣冠並雨衣雨帽前來。帝穿上暗龍袍,戴了無翅冠,再穿上雨衣福。權昌牽過馬來,到後宰門伺侯,囑曰:“陛下速去速回,倘被娘娘並百官知道,奴才這便有罪。”帝曰:“朕知道了,千萬你不可泄露。”遂出門上馬而去。不及一條街,忽聞一聲霹穿,下了驟雨,又遇狂風,帝隻得把袖掩麵。那狂風猛雨從衣領中下滴,貼身內衣亦有雨珠。但此正暑天,不妨冒雨,加鞭趕路,徑奔到相府門前駐馬,叫曰:“把門人抉報酈相知道,說萬歲爺心中牽掛,令我特來請安。”把門的人哪知道是天子,向前迎接曰:“有煩公公辛苦,但我家酈相猜酒末醒,梁相已入閣辦事,尚未回來,無人相會。請公公且回,待梁相回來奈明可也。”帝曰:“不必多言,快報酈相知道。”把門官忙報入內。此時風雨已止,帝暗想方才路上偏遇風雨,今恰睛了,明是帶著雨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