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忠孝王見酈相自謙取士有屈,乃慰曰:“必是文字有甚不美,或有失措,恩師故撤出前列之外。”酈相曰:“其文始終秀美,實是我屈取不該。待取與年兄一看,保知端的,你當亦替他不平。”言訖,把崔攀風的卷付與忠孝王,曰:“年兄細看,方知有屈。”忠孝王起身,雙手接卷。酈相即步出庭中,假看盆景。忠孝王坐下,先著眼看履曆,上寫第十三名舉人崔攀風,下填三代,注著妻乃元城侯次女,驚得麵如土色,轉恨奸臣之女,不守名節,當初見我滿門富貴,小春庭苦苦纏我,我雖避難,訪仙征番,羅帕常藏身中,誰知賤人別嫁他人!我還想候你迸京,奏釋與我完親。若是父母迫嫁,何不學孟麗君投水守節,我亦難殺你父母,今既改嫁,就好盡情報怨了。越想越惱,不覺失神,那卷墜地並不細。酈相恰在外竊看,自思不要氣煞了人,遂回房中。忠孝王即起身迎接,酈相間曰:“此卷莫非不通,年兄何故沉吟?”忠孝王曰:“極通,恨門下學淺,因此沉吟。”酈相笑曰:“既稱通,為何把卷擲於地下?”忠孝王才知卷落地上,慌忙拾起曰:“隻因太通,沉思失神,故此誤墜地上。門下借回舍,慢慢講究若何?”酈相心知,若帶回必激惱於父母,不便隨答曰:“今日適值閑暇,不妨細看,何必帶回。”忠孝王隻得假意再看一番。隻見榮發上前察曰:“夫人說,皇甫千歲坐久,請吃便飯。”酈相暗想:“素華果然有情,恐其饑餓。”遂答曰:“極妙,速去送來。”忠孝主心中不安,對榮發曰:“勞煩堂官代真師娘,說下官不敢領受。”酈相曰:“草草不恭,何必過謙。”家人送上酒席,二人入席。忠孝王哪裏有心吃酒,略飲幾杯,便辭席。酈相不許,強勸伺吃了飯。飯畢,撤去筵席吃茶。酈相間曰:“年兄看此卷何故發怨?必有委屈?”忠孝王曰:“真情說出,實為可羞。”即把卷取起,指與酈相曰:“舉人之妻,就是劉捷次女。”便將昔日小春庭訂婚,換帕等情說明,“誰知今竟失節改嫁,實為可恨!“酈相詐作謝罪曰:“下官取此卷致使年兄發怒,卻是下官的罪了。”忠孝五曰:“是她失節,與恩師何幹?”酈相曰:“他乃公侯之女,皇後之妹,怎肯失節?必是上人主婚,他與你乃私約,怎敢直言,故無奈改嫁,年兄休要錯怪。”忠孝王曰:“若果上人主婚,何不學孟氏投水自盡?”酈相勸曰:“此事比不得,孟氏自盡,即為名節,劉氏若自盡,反惹人笑話。”忠孝王曰:“自盡有何笑話?”酈相曰:“孟氏明媒聘娶,自盡卻是正理。劉氏乃私訂之事,無人知道,若嫁自盡,外人必疑在家與人有染,臨嫁不忍割舍情人,因此自盡,這個就比不得孟氏。下官細想,劉捷滿門高官,長女既正宮,次女怎肯失節?或是劉氏避走,故用移花接木之計,他姓之女假作劉氏代嫁崔舉人之妻,必非劉氏,年兄不錯怪。”忠孝王曰:“此乃恩師安慰良言。”酈相曰:“下官乃揣情理而言,非袒護劉氏。年兄久後方知下官所言不謬也。但今年兄無有室家,待下官細訪才貌雙全美女與年兄匹配不煩悶。”忠孝王曰:“若論孟氏帶刀行刺,必行寒門報仇門下理當終身不娶。劉氏若在,亦是偏房。且待三年後娶。”酈相聞曰,亦覺傷心乃慰曰:“孟氏既死,便娶正室,亦是合理。何用如此?”忠孝王曰:“此乃是表我而已。”磕而辭出。酈相送出然後還身入內。素華接曰:“皇甫郎有情。”酈相曰:他既如此有情,我亦不忍。但朝廷正在重用我,實難改裝,須得一年後若重臣出頭,我方好改裝。”素華曰:“小姐乃得不已之事並非負心,再作商議。”
且說忠孝王回府,拜見父母坐在旁邊。老王曰:“兒在哪裏去吃酒?”忠孝王曰:“蒙了酈相厚愛請我到書房敘談又蒙恩師娘賜酒。”老王夫妻曰:“難得酈相夫妻如此美意,令人感激。”忠孝王曰:“為著賜酒方知劉氏燕玉改嫁他人。”老王曰:“他怎知其情;“忠孝王說明前事又把酈相隱惡揚善說一遍。料那劉氏必無失節,定是逃遁,用移花接木之計等情言明。乃酈恩師勸慰良言。尹太郡恨曰:“衛氏有恩於我母女且又賢淑,聖上主婚與你,可恨這畜生,一心隻念劉氏卻讓於熊友鶴。誰知劉氏不與你為夫妻,竟嫁與別人。煞羞我堂堂太郡兒子媳婦實為可恨。”忠孝王曰:“兒實感封王不能娶親。衛氏恩深,不敢屈其為妾,因此辭婚。巨待守孟氏三年服滿娶妾,望雙親赦罪。”老王笑慰曰:“劉氏既失節,我兒就好別娶位王爵,何愁無妻。太郡何必動怒。”太郡曰:“別娶難得似衛氏如此才貌賢淑。”忠孝王不敢回答。二人說些閑話。忠孝王悶悶來到書房,令書童備些小菜前來散悶,自已坐下獨酌,飲了幾杯,越想越恨,就在腰間解下羅帕觀看,罵曰:“吾雖在顛沛之中,羅帕卻不失,誰知賤人如此失節。今見此物,令人發火。”就把羅帕丟在地下,又將羅帕踏了幾下,罵曰:“從今以後,與此絕義了。”遂再飲幾杯。湊巧一個書童進內,一見羅帕在地上,乃大喜。按忠孝王因平日家人若有拾得物件交還,便有賞賜,故書童喜有賞銀,急忙把羅帕獻上曰:“千歲,羅帕落在地上,請千歲收下。”忠孝王怒氣衝衝,亦不言語,把羅帕取過,雙揉作一團,擲在窗前案上,仍又低頭飲酒。書童大驚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