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榮發來到樓下,向女婢作禮曰:“勞煩姊姊,襄知主母一聲,說小人乃是酈老爺的書童,名喚榮發,特來叩頭。”女婢即上樓見小姐,把榮發言語稟明。原來素華在樓上已聽出是榮蘭聲音,心想今改榮發,隻改一字,看來必是孟小姐無疑。但恐榮發年輕,若喚相見,叫我舊名,反為不美,故回說不必了。
堂上眾官飲到半酣,酈明堂起向百官敬酒,敬到孟士元,又似不相識的一般。孟士元暗想,何竟麵貌相似,若女兒斷不敢如此大作弄,尋思猛省曰:我好癡呆!若是女兒,怎敢娶妻?想到此處,隨即絕念,自思酈明堂才貌與女兒彷佛,他有福連衝三元,“贅親相府,我女兒不知死於何處?屍骸若何?我這等苦屯有何顏麵吃酒,推說腹痛,辭別回衙,來見孟嘉齡,說起酈明堂貌似爾妹。孟嘉齡笑曰:“此必麵貌相似,若是妹子,怎敢娶妻。”孟士元曰:“我赤如此想,方知不是女兒。”自此父兄在朝;與酈明堂相見,亦隻作不識得一般,此是後話,不表。
當下酈明堂送孟士元去後,心中傷感,父女相會,如隔天淵,今為救夫,亦顧不得孝了。眾官飲到傍晚散席。酈明堂陪禮,兩足疼痛,進入繡房,素華亦站起身。女婢移椅,請酈明堂對席,坐下飲酒。明堂一心隻想梁小姐今夜未知聽我懇求否,哪裏有心看新人的美醜,素華見新郎似孟小姐,但為何並不認得我?況舉動氣概,並無女子氣象,倘非孟小姐,少停要與我做那件事,如何是好?又轉念,且喜刀在炕下,若有不測,即便自刎,亦顧不得疼痛了。二人直飲到初更,酈明堂酒量極大,亦覺得有五六分醉意,偶然魏麵看見新人,早認得是蘇映雪,心中明白,聞得梁相祖貫雲南人氏,必定夫人進京,水路救活蘇映雪,認作母女,我今相會,省了許多口舌,果是我的造化。細細再看,果是蘇映雪。
且說素華窺見新郎,把他細看,見他並不言語,暗自吃驚:若是盂小姐,豈不認得我,為柯注目不語?看來明是書生,怎好與他窺麵相視,遂一時害羞,乃不敢舉頭。鬱明堂暗笑,癡姊姊因何反害起羞來,遂故意目不轉睛注視。素華此時好似小鹿撞心,已是亂跳,滿麵通紅。確明堂暗自好笑,真是庸才,待我作弄一番。即吩咐眾婢曰:“夜深了,爾們辛苦,可把樓下房門帶上,爾等各去安寢。”酈明堂見眾婢俱已下樓,料樓上無人,遂門上樓門,即上樓閑上房門,仍舊坐下,自言自語曰:“日間眾婢礙目不便,諒相府嬌姬,必定絕色。”一麵吃酒,一麵注視。素華情知不是小姐,羞得無處藏身,又見麵貌似孟小姐,何故卻出此言。即起坐於炕沿上,滿腹疑惑,低頭不語。明堂故意站起身曰:“下官醉眼朦朧,觀看不清,待我取燭看,方不負千金小姐美容。”即取一支小燭過來。素華聽說,明是雲南聲音,怎說湖廣人?一時難猜,立起身來曰:“聞新狀元乃襄陽人,為何滿口俱是雲南口音,並無湖廣口氣?吾知爾乃女扮男裝,若不實說,吾即訴知家父,奏主嚴究。假扮書生,欺滿相府小姐,其罪非輕。”酈明堂暗笑,到此時還疑我未必是男裝,待我蔣揖他亡棍,乃日“夫人差矣。下官由三元出身,官至翰林饒傍撰,若是女扮男裝,縣府宗師,鄉試主考,怎肯徊情?縱考混過,令尊又怎取申會元相婿?夫人何必多疑。”素華細聽,明是雲南腔口,即答曰:“狀元,我知爾來曆,乃雲南孟家之女,因禦賜婚姻,爾欺君女扮男裝逃走,康公收為義子,幸申狀元,怎瞞得我;“酈明堂暗想,如今是相府小姐,豈可讓他獨逞威風?乃向素華曰:“我赤知爾來曆,爾係雲南蘇家之女,因孟氏守節逃出,爾即欺君,冒充孟氏,嫁入劉府,行刺技術,梁相救為義女,致累孟尚書向劉國丈索命,“奉旨已死勿論。爾敢詐死欺君,複敢假冒相府嬌姬,欺騙天子門生,若奏天子,罪孽深重,不知作何處治?”
素華已知是孟小姐,一時驚喜欲狂,忙舉手掩住酈明堂之口,低聲曰:“小姐休耍高聲,恐有漏泄。”酈明堂脫下紗帽鱗袍,戴上巾幘,二人攜手坐於炕沿。素華問曰:“難得小姐奇才,年幼弱女,如何高中?“酈明堂細說路遇康若山高中等情,“夢中亦不想與姐姐相會。”素華笑曰:“小姐實在狂妄,既中狀元,已就過份,怎好相府招親?今幸遇著奴家極好,倘果是梁相之女,今夜如何幹休?“酈明堂曰:“此乃梁相設計招親,幾使我惹禍。那樣就隻能懇梁小姐作情,日後願讓梁小姐為正室,自己作偏房,同嫁皇甫郎。諒梁小姐憐憫,必代為遮蓋。”素華歎曰:“皇甫郎生前種下福田,故有賢德妻室為他娶下妻房,真是罕有,酈明堂曰:“此乃婦女本份,何勞褒獎。但我前日逃走,舉薦姊姊代嫁劉奎璧,未為不美,不知姊姊何故甘心行刺投水?我竊為不解。”素華即把比箭奪婚,夜夢到花園,與皇甫郎拜月訂為偏房,並知小姐寬洪,必然陪嫁為妄等情言明。
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