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孟小姐換姓改名 康若山移花接木(1 / 2)

卻說素華再陪梁相夫妻坐談些家庭鍾話,乃辭別回樓,尋思:常說孟小姐的命好,如今不比我好矣。我今在相府,呼奴使仆,錦衣玉食!難得小姐主婢奔走天涯,二人無限苦惱。天若可伶,使其到此,以報大恩於萬一,但恨皇天不肯與人行方便也。每想到前情,便自珠淚交潦,又不便對人說的,隻是暗自悲傷。

且說孟小姐自四月初一早逃走,主仆同騎,趕到天明,已離家二十餘裏。趕到一百四十餘裏,主仆不便同坐一馬,乃雇乘小轎自坐,將馬給與榮蘭騎著。是日方尋客店,租了一座房,二張炕,主仆飽食,各自安息。小姐對榮蘭曰:“若人問我來曆,可說我是昆明縣書生酈明堂,字君玉,要進京求功名。爾名榮發,這榮蘭頗近女流,又兼貌美林惹人疑心,從此可改名榮發。今對爾說過,免得臨時匆惶,露出馬腳。”榮蘭稱是。主仆二人,一馬一轎,或明堂坐轎,就把包袱放在轎內。明堂體恤榮發嬌弱,凡事愛惜。

至四月中旬,來到貴州鎮中,榮發受不得辛苦,就患起病來,即覓客店調息。明堂親自理其脈症,將藥吞下,服侍一切,而榮發不即適意。按郵明堂雖看過《本草綱目》,曾知藥性,未曾習學脈理,一連診到四天,反成了寒熱。至二十日,仍不安痊。又遇連日下雨,一日夜降了數十次,實在煩悶。偶對榮發曰:“今天已是四月二十日了,未知到京尚有多少路程?倘趕進京不及捐監考試,須待後科,又要延緩三年,豈不老之將至。哀哀蒼天,何其恨人至深!“榮發躺在炕上答曰:“相公矢誌為此,諒天庇佑,功名定必成就。”此時房中業已上燈,榮發不覺沉唾。明堂獨自對燈悶坐,寂靜唱然,天又下雨,忽大忽小,初更後,好似深夜時景。百愁攻心,遂口吟一絕,歎曰:

淒涼旅店五黃昏,苦雨偏驚遠客魂。

聽得更深無一事,方知俱為寫悲痕。

酈明堂吟畢,獨自無聊,解開包袱,取出一卷文字,披在案上,挑燈看玩。一時高興,輕輕朗誦,清脆無比,早驚動了一位富商。這富商乃湖廣武昌府鹹寧縣城內人氏,名叫康若山,字信仁,娶妻孫氏,夫妻相得,並無兒子。孫氏但生一女,取名勝金,卻有幾分姿色。康若山辦隻道命中缺子,不思取妾。因思吾女及筍,耍嫁個飽學佳婿,日後高中居官,亦蔭我為外封翁,便是富貴人家。就吩咐媒人,女婿要擇飽學書生,選來擇去,恰好同縣有個新遞的秀才,名叫滑全,年方二十歲,父母俱在,家資約有十餘萬金,務農為生。自己居長,尚有四個弟子,皆乍幼。這滑全十四歲出奇,恰遇學政出的題目正合著他熟讀的舊文,抄上卷子,學政誤取,進了威寧縣第二名秀才,世人即稱為神童。康若山隻曉得買賣帳法,詩文一道,俱皆不諳;訪問他才學,念書人隻隱惡暢善,誰肯敗人名聲?俱稱滑全奇才,定是末發的翰苑之才。康若山聞言大悅,許允婚事。及行聘過門,家中夫妻極其合式。孫氏隻此一女,滑全隨與父母相議,嶽父母無子,我夫妻假意侍奉嶽父母必定歡悅,將家財付我執管,此計甚妙。父母聽從,滑全即向嶽父母稱伊父母尚壯健,又有四弟服侍,嶽父母膝下冷靜,小婿夫妻欲想常住嶽家,侍奉一切,以盡孝心。孫氏聽說,大為喜悅不已。惟有康若山村知其意,尋思我已無子,少不得死後家資與他們夫妻受用,且他的父母年過六旬,怎說尚壯?我夫妻隻四旬外,且有童仆服侍,他若不貪想財物,豈肯丟去生身的父母,卻來奉侍我二人麼?此真勢利不堪。我若說破,反似無趣。康若山自知夫人孫氏愚昧無智,反要說我無情,在女兒夫妻,卻來怨我。我今詐作歡欣,掩人耳目,家財偏不交他執管,將計就計,使他大失所望。因假作喜色,對滑全曰:“女婿夫妻果然孝行,此事正合吾意。”滑金隻道其中計了,遂搬來同住,百搬承順,孫氏更加喜悅。

按康若山家宅、田園、金錢各項,早交妥人執管,連孫氏且無權柄。滑金夫妻要用一文;亦須向執管人領出。這一年歲考,考在三等之後,深恐革去一領青衫,遂向嶽父母說,使人進京捐納九品職員,免了歲考罷,恰正嶽父知其文理不通,亦恐其革去生員,隻得用了數百金,代其捐納職員,惟存心帳項出入,不交他管理。滑全無可奈何,隻得使妻運動嶽母孫氏。孫氏勸其夫曰:“女婿誠實儉樸,何不把銀賬交其管理?爾亦清閑。”康若山心思,我若是把家務交他,豈不被他笑我中計?乃詐言曰:“我所托的,皆是妥人。賢婿要用,即可向取,何等清閑,賢婿正可講究詩文。若將家事交他管理,他便勞心費力,連才學亦荒了。本是愛婿,反為累婿。”孫氏信以為真,遂不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