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門牌坊外的彼岸花瘋狂滋長,很快就將道路吞噬。紫萱、第五味與向南奔至時,隻看到一片火海般的豔紅,扭曲著血色花瓣相接連天。
有詩曰:人麵桃花相映紅。現在,是人麵龍爪相映赤了。
“五味,小南,上工具。”
第五味依照古書上記載的方法,在向南的鎮妖劍和紫萱的枝剪上皆施了往生咒,尚未小試牛刀,現在就要直接實戰了。
三人踏入熾焰烈火似的花叢裏,揮舞劍剪,迅速地斬動著瓣蕊,不一時,汗滴便大珠小珠落玉盤。
莫為彼岸花,忘卻故鄉草。莫作久徘徊,徒教幽人老。
清涼的液體從眼角滑落,載著冰涼的心。
仿佛來到了最黑暗的時期,風雨如晦。蘭世華氣若遊絲,卻努力守著心底一叢微光。
玉兒,用你的心看一看,我是你前世今生,唯一的愛人。
幹枯的聲線,隻從眼角閃出一絲生氣。
“記得酬唱處,爾我兩相顧。一顧一傾心,再顧長思慕。卿卿複卿卿,此生安可護?”
暴風終於將微光攪滅。
厲君玉本是小妖,歪曲的良知種入體內後,卻誘發她徹底成魔。花魔,終不愧名號。
每一次發狂,她身體便會充斥滿魔性,讓獨活吸走,功力大增。
被主人撇下的她,竟不忘對蘭世華的敵意,仿佛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技能,她再次握住了他的脖子。
耳畔傳來了短兵相接的打鬥聲,是長卿道長和魔尊重樓在與獨活對抗吧。然而,蘭世華仿佛什麼也聽不到了。
嘴角溢出的鮮血染濕了卡弗坦外套,大紅深藍相觸,暈染成詭秘的色彩。喉管處的痛楚清晰地知曉生命的抽離,倘若厲君玉的力道再加一分,他恐怕真要魂歸蒼天了。
懷中的金鑲玉插梳轟然落地,在平麵躍動數次,終於安靜躺倒。
遠處的煙塵和火星騰起在半空裏,把天空渲染得蒼蒼茫茫。蘭世華看不到,“蜀山派”幾個大字附近,有三人相偎在剛被清理出的小片空地上,望著眼前熊熊燃燒的三昧真火,口中念起如一的咒語,起伏著各自的氣息。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頭者超,無頭者升,鎗殊刀殺,跳水懸繩。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債主冤家,討命兒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為男為女,自身承當,富貴貧賤,由汝自招。敕救等眾,急急超生,敕救等眾,急急超生。”
火燃至一半,厲君玉眸中的血色瞬息褪去,隻餘原本黑白分明的瞳仁。她在弄清周圍形勢的一刹那,驚呼著跌撞上前,看見蘭世華努力綻放的蒼白笑靨。
淚失了雙眸,她用小手握住他的大手,如鯁於喉:“讓你獨撐於這樣的世間久矣,對不起。”
他卻搖搖頭,將她攬入懷中。
路若走得不夠艱難,你該懷疑它不是對的。
上一世,趕她出家門的前一晚,他曾於她熟睡後,躡手躡腳地挪近床前,撫摸著她的臉頰。睡夢中的她並不安穩,還皺著修眉,呢喃自語,念著他的名字。
很長一段時間裏,這個場景一直在蘭世華的腦海裏盤旋,夢魘般的,感動至深的。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用怎樣的心情去回憶,她額心上那一抹揉亂的、糾結的神情。
正如當下,厲君玉倚在他的懷裏,不知道應該自己用怎樣的心情來對待,他衣服上那一團濃烈的、鮮豔的色彩。
他為她所傷,抗下了所有的壓力與辛苦,卻隻是輕描淡寫一句:“幸好,沒有傷及你。”
而她在後來的歲月裏,恐已無法再向人描述這個故事。
恢複本性的君玉,讓獨活失了汲取魔力之源,阻了他的進一步膨脹。隻是方才幾次吸收,他已強壯不少,重樓與長卿須聯手才能對付。
空氣中的血腥味越發濃厚。長卿揮舞著青鋒,將兩儀驅水劍第八式和碧落湧泉劍第四式套用,玄水符波,冰雪采薇,兩種水象劍法絞合在一起,於身前化作一汪水簾。帷幕驟開驟合,大起大落間,洶湧的水勢盡數湧向對手。
重樓極為配合地雙掌交握,形成一股強勁的黑色旋風,風洞深邃,卷曲著向前推移,倍增了長卿劍法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