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少年抬眼相向,約略停頓,然後幹脆利落地說,“暗號!”
暗號?長卿茫然。
哪裏有什麼暗號,他和景天相識的漫長歲月裏,從來都沒有什麼約定俗成的慣用詞句。
他望向身側的忘憂,好無辜的眼神。
忘憂會意,揚起臉龐鼓起腮幫,呢咕自話:“暗號啊暗號,你怎麼就離家出走了呢?”
櫃台裏的少年忍俊不禁,捂嘴笑了好長一段時間,終於平順了呼吸。“沒暗號,沒門兒!”
長卿思索半晌,終於從背囊裏掏出一個小小的,不規則物件。
“這是敝派通訊器,想必他若在,定能認得出。”
少年端詳少刻,忽然開顏:“咦,這東西我見過,爺爺的寶貝裏有這個。”
他反身閃入內堂,俄而便傳出翻箱倒櫃的聲音。
這性子倒像景天,長卿心想。
不多時他便又出,手裏握了一張折得整齊的紙頁。他將紙張放於櫃台,小心翼翼地展開,是一幅畫。畫的,可不就是長卿剛剛給他看的物品——蜀山的通訊儀。
“我叫景向南,是景天的孫子。”
長卿與忘憂在聽到這個名字時雙雙對望,心有靈犀。
原來靈符所指示的,不是往南方行,而是麵前這位少年。
“我喜歡楚楚可人的姑娘,不知少掌櫃你呢?”忘憂用隻有對麵少年能聽得明白的句子一語道破。
景向南有一點點小心思被戳穿的樣子,略略低下頭,稍時又立即恢複了聰慧:“我也是,譬如漂亮的小娘子你。”言罷,朝她拋一記媚眼。
這就開始調戲起來了?孫似祖形,果不虛言。這向南不正經的性兒,簡直不遜他爺爺分毫。
長卿心中掠過一絲不悅,卻聽少年口快地解釋:“像我們行走江湖的,多少會做些偽裝,以免在特殊事件中收到傷害。切莫見怪。”
忘憂掩麵而笑:“難道現在當鋪,也時常接受江湖人士的洗禮?”
長卿沒有聽懂忘憂之前對向南“人艱亦拆”的戳破,還以為他剛才是在為調戲一事解釋,心下稍稍釋然。
說起來,靈兒若還在,也當跟向南的年紀所差不遠吧。長卿歎了一口氣,景天的孫子,對他來說,也像親孫子一般親切。
他開口,用一種祥和的語氣說:“你應該叫我一聲叔爺爺。”
向南上上下下裏裏外外把長卿打量了好幾遍,終於不屑道:“客官可真會占我便宜。你能比我大多少?”
“我是你爺爺的故友。”
簡短的解釋,並未消除小小少年心中的疑慮。他毫不留情,張口就問:“你們是忘年交啊?”
噗——
忘憂被逗得笑到前俯後仰,果然,人不可貌相真是千載不變的至理名言。
長卿短暫地瞪了她一眼,語速平和地對少年掌櫃道:“不,我乃修道之人,所以容貌與常人有異。不才蜀山徐長卿。”
向南在聽到長卿的名字時發出一陣長長的驚歎。
“你是白豆腐爺爺!我奶奶在世時,經常提起你,說你是一個玉樹臨風的儒雅高人。果然百聞不如一見。現在你這樣年輕,可惜她已經……”
語到後來,聲音逐漸弱了下去,至末尾,點點滴滴。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態,凡人無法脫俗,縱如雪見是仙樹靈果之身,依舊會隨著歲月流逝,慢慢老去。
長卿完全明白,慈祥地撫摸著孩子的頭以示安慰,卻被他抓住手腕拿開。他快速地抬起頭,淚眼婆娑地對向白豆腐爺爺身邊的少女:“你又是誰?”
“我是他治病的大夫,叫忘憂。”
“白豆腐爺爺你病了?”
“小疾,不礙事。”
“哦……”
簡潔的問答,長卿並不說破忘憂的身份。即便向南與自己頗有淵源,但紫萱的複雜際遇一時之間恐也難以說清。況且,忘憂不記前塵,自不能當其麵闡明前因後果,隻能望時而待,覓得最佳時機,單獨說給向南聽。
放此事到一邊,他心中還有千惑未解,然思緒被堵住,欲開口詢問,卻如鯁於喉。
輕靈的忘憂很是體貼,幫他詢來:“那小公子,你奶奶和爺爺呢?”
向南輕輕一指:“在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