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曹蕤(1 / 2)

這間屋並不大,采光好的緣故屋裏很是明亮,錦煙繡屏,花香陣陣,未曾焚香。紫檀的家什們反射著光,格架上林林總總的各色瓷器溫潤的展示著高貴。打眼看去除了固定陳設,其餘裝飾性的家具擺設竟甚是簡單,樣式較之望月樓都多有不足,空白處隻用花草填補,又以蘭草為主。

他們並未在正屋裏坐,而是由曹蕤引著來到了耳房。這裏同樣素淨,紫檀雕花的床上鋪著錦裀蓉簟,葵花式的雕漆幾案放在其上,又擱著茶吊茶盞。在曹蕤的示意下,林笑坐在床上,一個穿黃襖的丫鬟上來沏茶擺茶果,另一個模樣尚幼的端來了點心盒子。入畫端著水盆過來給他們淨手,她後麵的丫鬟捧著帕子,又一個丫鬟抱著漱盂。

洗淨了手林笑方端茶喝了一口,是極好的龍井,手裏的茶盞不同平日所用的瓷盞,卻是紫砂的。她和如意學茶有些時日了,也知道‘景瓷宜陶’的說法,看那紫砂南瓜壺形狀可愛,上刻有‘仿得東菱式,盛來雪乳香。鳴遠’幾個字,林笑便知這是陳鳴遠的大作了。

抬目去看屋內陳設,窗欞上糊著鬆綠紗羅,陽光透過來,一團團朦朧的光灑在每個角落。靠牆的落地書櫃旁是張紫檀光素大案,上擺放著文房四寶,象牙筆筒裏插滿了粗細不一的毛筆,一盆小小的蘭草擱在桌角,牆上掛著水墨長卷,看筆法有些生澀,色彩漸染不自然,但氣勢在,根骨挺拔,畫上有字,上書‘楝亭詩話’。

這畫倒比字好些,林笑暗想,她很快的轉移了視線,又看到三扇的透雕屏風嵌著水紅紗的正反繡,寥寥數筆的山郭酒旗煙樹,又有草書詩詞相配。地上擱著銅香爐,花梨木雕豎櫃旁是一件紫檀座的玲瓏綠瓷罐。如月不由暗思,這裏怎麼瞧著都透著雅致,大約這就是所謂世家,是用幾代人才沉澱下來的雅。

這時隻聽曹蕤道:“豆兒,嚐下這果子。”

林笑放下茶盞,看到幾案上荷葉形的白瓷果盞裏紅殷殷的壘了許多果子,她掂了一個,一嚐之下隻覺先酸後甜,她現世常吃酸物,吃這樣程度的並不排斥,直說爽口。

曹蕤見她喜歡,就又道:“我這裏四品海棠俱全,隻是現在不是花開季節,倒是前幾個月結了不少海棠果,這秋後剛摘下來的果子並不十分好吃,必須貯存一段時間才得味兒。現在吃還是酸了些,若到了大雪冬至前後,西北風一吹,待皮上起了白霜那才叫好吃呢。到時我給你送些。”

“那可多謝了。”

說完兩人都不語,屋內一靜,略有些尷尬,林笑沉吟了一下,挑起話頭道:“我看牆上的畫倒是新奇,莫非是妹妹畫的?”

“嗯。是我過年時畫的。”

曹蕤起身走到畫前,“是不是太生澀了?若是現在再畫,大約能有些進步了呢。”

林笑亦走過去,她看著那畫道:“再生澀也比我這個初學的好多了,咦?這是納蘭的詞?倩一莖,黃楝作三槐,趨庭處……楝亭?亭在金陵署中?莫非寫的就是貴府?”

“正是呢!這闕滿江紅寫的就是我們府裏事。納蘭先生和家父有舊,當年同為聖上的侍衛。這詞是在二十三年南巡時,先生扈從聖上入織造署所作。和詞是顧貞觀顧先生所作。唉,隻可惜,納蘭先生寫了這首詞後一年便身故了,有生之年未曾一見,真讓人抱憾終身啊。”

曹蕤一臉痛惜神色,林笑看了她一眼又去看畫,隻見那畫中所繪有樹,正是黃楝,有亭,亭中有幾位文士效仿古人跪坐於地,遠處有水有雲,近處有假山有碧草。她想曹寅果然能人,所交都是當世大才,這等人物又不知是怎樣的風采,斷不會是像賈政那樣的酸儒老古董吧。

曹蕤又道:“方才聽姐姐說起做女紅,我可是知道玉姨乃此中高手,繡坊裏所出成品也甚是精妙。我這裏有不少繡品都是出自你家,你瞧,那件屏風就是了。想來姐姐將來定能得真傳呢。”

林笑聽她的話音甚是沮喪,便知她不善此道,於是也苦著臉道:“將來的事誰知道,反正我自覺沒那個天分,隻怕母親覺得我愚笨不肯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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